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舒白没有久留,粗略交代几句,戴上帏帽,从小道回到宅院。
写有霍宅二字的匾额一如既往高挂门前,暗淡的朱门旁罕见的没有两个侍从的身影。
舒白拧了下眉毛,心中立时有所猜测,缓步进入内院。
院子里和往常一样空荡寂静,唯有廊下立着个气势汹汹的男人。
舒白抬眼便看见霍耀风阴沉着脸,居高临下站在廊下,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舒白摘下帏帽,神色如常走上前,尚有心情说:“稀客来此,有何指教。”
“指教?”霍耀风如炸药桶一般,冷笑连连,“我若再不来,你背地里要给我什么样的羞辱?那个男人呢,今日怎么见不着人了,是闻到风声跑了吗。”
舒白转头看向院子中跪着的侍从,见其中一人满脸心虚,顿时了然,毕竟是霍家的仆从,卖身契不在自己手上,那仆从向霍耀风告密也在意料之中,“怎么,就许你抬人进府,不准我留几个知心人在身边?”
她自是不会承认虞策之是她的谋士引霍耀风警惕,甚至养面首本就是她计划中掩人耳目的幌子。
霍耀风怒极:“几个人?一个还不够?舒白,你当真绝情至此吗?”
“是你背叛在先,为何反而说我绝情。”舒白冷笑,再次道:“你若愿意和离,我们还可以好聚好散。”
“仅是因为权宜之计,我不得不娶阮月秋,你便要同我义绝,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霍耀风倏然攥住她的手腕,恶狠狠道。
舒白面无表情看他,“放开。”
“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你只能是我的。”霍耀风冷然说。
舒白对上他执拗如恶鬼的双眼,毫不犹豫抬手。
‘啪’的一声脆响,霍耀风被打得重重偏过了头。
舒白没有手下留情,霍耀风摸了下有些红肿的脸颊,不可置信看着舒白,“你变了,就为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
舒白仍旧是漠然的样子,“变的是你。”
霍耀风眼眶倏然就红了,他忽然抱着舒白的腰身跪下,深色长袍染上尘土,他仍旧不觉,仰着头哀求地看着舒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杀了他,舒白,我们好好的。”
“霍耀风,分明是你先背叛的我,现在装什么无辜可怜。”舒白忍不住冷笑,她伸手攥住他的下颌,眼中尽是厌恶,“是你抗拒我,嫌恶我,不愿意居于我下,也是你点头另娶她人在先,却好似是你受了委屈。”
她微微俯身,“我们本就不合适。”
“少爷、少爷!”霍耀风的贴身侍从陈川匆忙跑进来,看见两人的姿势,他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霍耀风脸色有些难看的站起身,“什么事。”
陈川走上前,在霍耀风耳边说:“有几个公子想要面见霍大人,问少爷现在是否得空。”
霍耀风皱起眉头,他先是忌惮的看一眼舒白,见她神色如常没有起疑,他才冷下脸气说:“让他们滚,没见我正忙着,这样的事情不许再来打扰我。”
等赶走陈川,霍耀风再次看向舒白,他放低声音,拽着舒白的手,引她摸上自己的侧脸,“我知道你定然是被那男人逼迫的,舒白,那男人有什么好处,山野穷小子攀龙附凤罢了,我出自诗书簪缨之族,年纪轻轻就是工部侍郎,那男人哪里比得上我半分,你莫要和我置气了,我知道错了好不好。”
他试探地上前,手悄悄摸上自己衣服间的腰带,“我们成亲一年,从前因着公务繁忙,加之你我之间的争执,我们总不能圆房,今日补上好不好,我什么都答应你,随你处置,这世上除了我,你再不会找到比我更称心的人了。”
舒白讥讽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从你背叛开始我们就已经覆水难收,你何必强求。”
“难道你不喜欢吗。”霍耀风充耳不闻,脸上充斥着被舒白占有的渴望。
他意识到自己真的会失去舒白,从前难以接受的雌伏便成了另一种占有舒白的方式。
舒白伸手抚摸他的脸颊,霍耀风无疑是俊美的,风姿迢迢,只要他想,有那副皮囊带来的天然优势,他可以让自己看上去十分真诚。
饶是熟知他性情的舒白,也会因为这几分装出来的真诚,恍惚忘记他骨子里的虚伪。
舒白垂下眼睛,正要说什么,陈川又匆忙跑了过来。
不等陈川开口,霍耀风已经恼了,“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吗。”
陈川忙道:“少爷,这次是陛下传召,令您即刻进宫,耽误不得啊。”
霍耀风脸色微变。
议政殿,皇帝立于高台案几后,十二冕旒隐隐遮挡住他的面容,心意难测。
霍耀风到时,便见自己的父亲霍如山战战兢兢跪在皇帝面前,他尚未行礼,天子雷霆之威已到面前。
虞策之将数本奏折扔至霍耀风面前,语气莫测,“这几本奏折都是参你霍耀风的,朕让你督造京郊水渠,引水灌溉农田,结果建造完成尚不足两个月,水渠两岸便有松垮的趋势,霍耀风,你真是好大的能耐。”
不等霍耀风说话,霍如山先扣头说:“陛下,臣教子无方,是臣之过,只是近期多雨,建筑时人力难免不能及,请陛下让臣的儿子将功折罪,修缮水渠。”
霍耀风跟着跪下去,以头抢地,“望陛下给罪臣将功折罪的机会。”
虞策之冷眼看着跪下的两人,他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拇指上象征权利的扳指,半晌,等到两人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才徐徐敲打,“霍如山,你是三朝老臣,任户部尚书,又作为主考官监管这次春闱,是朕心中的肱骨之臣,霍耀风是你的长子,他办事不力,你当然有罪,念春闱在即,朕只罚你一个月俸禄,但今年春闱你务必办得漂亮,若出差池,你霍家的前程便也算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