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16“连老爷子的话都不听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这个家现在由你当家做主了?”
周氏双手叉腰,怒目圆睁,尖锐的嗓音仿佛要刺破这狭小的空间:
“咱们这些长辈累死累活地干活,你倒好,跑出去偷懒,难道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说,带着这个小崽子上哪儿野去了?疯到现在才回来!”
马氏立在一旁,面色阴沉地盯着苏璃,平日里总是一副好脾气的她,今日难得没了笑脸。
要知道,自家闺女身上的伤,可全拜四房这个小贱人所赐,几日不见,这小贱人居然还学会拨弄是非了,真是个搅家精!
马氏勾了勾唇角,提步绕到苏璃身后,目光落在两人的背篓上:
“哟,这背篓瞧着可沉了,这会儿都到家了还舍不得放下,看样子里面可藏了不少好东西,璃丫头,上回给你爹看病还剩下不少银钱吧?这钱可不是留着让你挥霍的,你如今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你出去也不跟家里人打声招呼,为了等你回来吃饭,饭菜可都凉了呢,做人可不能只想着自己啊……”
“老爷子你就是太惯着家里这些小崽子,他们才会越来越放肆!”苏老太太的邪火瞬间被勾起:“我倒要看看这里头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只听“哐当”一声,背篓落地,里头的东西顿时散落一地——
几把野草,两根棒子骨,最上头的是一个不知包了什么的油纸袋。
“好啊,果真被老二媳妇说中了,是上镇上乱花钱去了!”
苏老太太恶狠狠地瞪了苏璃一眼,捡起地上的油纸包一扯开,发现里头正是那点心铺子卖的糖果,看起来还不便宜。
她一巴掌将油纸袋拍到苏老爷子面前的桌子上,又一屁股坐回凳子上,阴阳怪气道:
“老爷子,你可都看见了,你说该怎么办吧,我是管不了了!老了,不中用喽!”
苏璃静静地站在原地,待她们的责骂声稍歇,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随后径直看向爷爷,不卑不亢地问道:
“爷,我且先不回应伯娘们的话,我只好奇,今日地里的收成究竟怎样?”
这一出人意料的问题让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别在这儿扯东扯西的,咱们现在说的是你的事儿!”苏珍顶着乌黑的眼眶,没好气道。
苏璃微微挑眉,直接无视了苏珍的话,自顾自地往下说着,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哦?看来今日这半亩地的收成还不及昨日,昨日奶奶一口咬定我家偷藏粮食,可如今这粮食反倒比昨日还少,难道是粮食自己长腿跑了?”
“还是说,真有人心怀不轨,私自藏匿粮食,打算偷偷拿去售卖?这事儿总归有个说法,不能一直不清不楚让咱们生生背上偷盗粮食的罪名吧?”
此言一出,屋内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苏璃对此却仿若未觉,她神色坦然地立在堂中,面上丝毫不见慌乱。
没错,这件事在她这儿还没过去,这日子,不能像从前那般稀里糊涂地过着。
苏老爷子眉头微皱,他抬起眼眸定定地看向苏璃,忽地叹了口气:
“今年雨水不足,许是减产了,我昨日不也说了,爷爷相信你们没有私藏粮食,咱们是一家人,你这孩子怎么愈发较起真来了呢?一家人过日子又哪能算得那么清楚?”
“爷,其实吧,我今儿个就是故意出去的。您和奶奶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我们,说我们偷藏粮食,我心里是存着气儿的——”
苏璃并未打算就此罢休,她拉来边上的凳子淡定坐下,抬手掸了掸裙边沾着的草叶,直视着苏老爷子缓缓开口:
“我爹如今重伤卧床,什么都做不了,我娘日夜照料,心力交瘁。我知道大伯二伯对此心怀不满,可我爹难道是自愿生病的吗?”
苏璃的眼神不动声色地落在苏二伯身上,“二伯,我爹是怎么受伤的,您应该最清楚了,我爹不是有意让自己受伤,躲懒不干活的吧?”
“这,这个嘛……”苏庆田身子一僵,额角冷汗不止,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我去镇上,一是为了消解心中这口被冤枉的恶气,二是想去医馆问问,是否还有什么药方有助于我爹早日康复。这背篓里的便是大夫指点咱们挖的药草,如此一来也可省下不少药钱。”
“至于这些糖果,是买来给爹补身子的,也能压一压喝药的苦味,并非胡乱花钱,就是这两根棒子骨,也是记挂着长辈们干活辛苦,这才花了十文钱买回来熬骨头汤的……”
“我爹一向教导我们要孝敬长辈,倘若爷爷您还要加以指责,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苏老爷子被苏璃这番有理有据的话怼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
周氏跟马氏见苏老爷子都不吭声,也只能在一旁小声嘀咕,不敢再大声斥责。
只是,一直憋着气儿的苏老太太却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苏璃骂道:“你偷跑出去还有理了,还敢教训起长辈来了,真是没大没小!”
苏璃轻轻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奶奶面前,言辞恳切:
“奶奶,我怎么敢教训您?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您是长辈,更应以身作则,明辨是非,而不是带头挑起事端,让外人看了笑话。若您觉得我今日之举不妥,咱们大可请里正爷来评评理,您说呢?”
苏老太太被苏璃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知如何回应。
苏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颓然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此事就此作罢。你也莫要再提,以后行事注意些便是。”
苏璃微微点头:“爷爷英明,只希望往后家中莫要再发生这等冤枉好人之事,我爹的伤还需大家齐心协力照料,家族和睦才是重中之重。”
一场风波就此化解。
纵使心有不甘,苏老太太也只能悻悻闭上嘴巴。
夜幕笼罩,万籁俱寂。
昏黄的油灯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墙上的影子也随之摇曳。
四房屋里,苏庆丰靠在床头,他放下手里的药碗,眉头紧锁:
“璃儿,你今日实在太过莽撞了!我一早便叮嘱过你,莫要顶撞长辈,你如今怎么愈发大胆了?”
他的声音虽带着几分责备,却又饱含着无奈与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