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顺着那人的声音回忆着:是吗?那天我戴了一只绳吗?是哪一只?
“我给我……给我妹妹也买过一只。”对方还在说,“佩儿……我妹妹……生了很久的病,戴起来不好看。可他戴起来,好看极了……那一瞬间,我就意识到,我完了,我爱上他了。”
他只觉得耳边响起一声巨响,一种荒谬的感觉升腾而起。
他感受到了一种愤怒与悲伤剧烈相撞的情绪,大脑被唯一的念头填满:原来,原来他是因为他妹妹才喜欢我。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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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嫣在玉宅门口徘徊了半个小时,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玉求瑕都没有接,担心出什么事,她无奈之下用备用钥匙开了门。
玉宅她来过几次,凭记忆找到了玉求瑕的卧室,连续敲了几分钟的门,里面依然没有动静,她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强烈,最终推门而入。
进来之前她有过一些设想,最可能的是玉求瑕昨晚就没回家,在外面玩嗨了又喝多了,这时候还在深度睡眠所以不接手机,房间里没有人,敲门自然也就没人应。
这是最好的情况。如若不然,有更大的可能就是出事了。
一周前玉求瑕曾在李家的酒会上昏倒过一次,是赵京云送去的医院,可全面检查后并没有什么问题,医生只说可能是太疲倦或精神压力太大了。
……可精神压力大,也不会短时间内直接昏倒几次吧?难道是诊断出了问题?还有真正的病因没有检查出来?
各种念头在她脑海中战斗,她的心砰砰地跳,总觉得慌,而在推开门、打开灯,看到里面的情景时,就更慌了,心跳得像要从喉咙里呕出来。
她看到玉求瑕仰面躺在床上,规规矩矩的,睡得笔直,被子从脚底拉到脖子,平平整整,几乎没有一丝褶皱。
这个画面……这个画面……实在是有些惊悚了。
一个正常人,睡觉再怎么规矩,也不可能睡成这样吧?就像……就想——她不愿意这样想,但这个念头却不可遏制地冒出来——就像一具躺在太平间中的尸体……不过床上用品豪华精致,可能也不是太平间,更像追悼会,冰棺中花团锦簇,搭在人身上的白布由其他人仔仔细细地整理好,尽可能平整。
出事了。
她脑子里回荡着这几个字,跌跌撞撞跑到床边,期间大脑还在濒临崩溃地思考:退一万步说,假如忽略这种骇人的睡姿,她敲了这么久的门,怎么也能把人敲醒了吧?
她来到床边,惊慌地去摇玉求瑕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玉老师……玉老师……”
过了很久,玉求瑕的眉头动了动,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呼——”游嫣一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落回肚子里,轻声道,“您吓死我了……”
神经骤然放松,她垂下头呼吸了几下,因而错过了玉求瑕睁眼的瞬间,那双眼中如同蒙着一层阴翳的大雾,茫然疲倦,不知今夕何夕。
又过了一会儿,玉求瑕有些低哑地开口:“……我怎么了?”
“您怎么叫都叫不醒,我打了很多电话。”游嫣眼角挂着一点被吓出来的眼泪,终于接触到他的神情,反问道,“……您怎么了?”
玉求瑕的表情空白空茫,他本来就白,此时整张脸就像一个过分精致的雕像,游嫣感觉自己仿佛瞬间又回到了几分钟之前,毛骨悚然的感觉再次出现。
她不禁在想:眼前这个人,还是玉老师吗?
就在她以为,玉求瑕并不会再与她交流的时候……应该说,是玉求瑕已经异化成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已经无法与她、与任何人类交流的时候,玉求瑕却回答了她:“我做了一个梦。”
她又松了一口气,缓过来后问:“什么梦?”
玉求瑕却道:“我想不起来了。”
游嫣不知道怎么接,而且经历了连番惊吓后她脑子也转得比较慢,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房间内落针可闻。
“梦里有一个人。”玉求瑕望着天花板上的灯罩,慢慢地说,声调沉绵缱绻如同梦呓,“我爱他,但我不知道他是谁。”
游嫣忽然鼻子一酸,眼角又挤出两滴泪来。玉求瑕的感染力太强了,她也本来就是个情感丰富的类型,被那句话中的痛苦和迷惘震住了。
玉求瑕又问她:“小嫣,你跟着我多久了?”
游嫣回答了:“快五年了玉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