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被涌来的热气腾着,乐安从额角到侧颊的半边脸又麻又热,像夜色中的灯笼,蒙着圈圈红晕。
没有了御医的身份,花朝不能进宫,只好把人从马背上抱下来,仔细嘱咐,“我在这片林子里等你。切记你身上伤还没好透,不可快跑,如遇危险,就把这个点着。东西拿不到也没关系,人要紧,记得了?”
乐安抿唇,没敢抬头,只是点了点头就拢起袖子朝宫门大道走去。
他小步快走,希望能快点走出身后那个人的视线,因为他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压得他心跳不听地撞击后背,也不知道在马背上被察觉出来没有。
终于走到宫门外,乐安长出一口气,从腰侧解下腰牌,给拦下他的禁卫看。
“已经夜深,宫里不得出入。”禁卫道。
乐安不说话,低头又拿出了陆潇年给他的枢密使腰牌,这才开口,“我是奉陆将军之命来帮九殿下取他的衣物。”
禁卫一看枢密使哪还敢拦,立刻双手奉还了腰牌放行。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乐安如鱼得水,抄最近的路回到璟和殿。璟和殿宫门紧闭,门外有禁卫把守。
但无人不认识乐安,他又有陆潇年的腰牌,所以还是很顺利进了宫。
璟和殿里没什么变化,只是守夜的因为主子许久不回来,早就疲懒地不知哪里躲懒去了。乐安一面想着这倒是方便,一面想着等回来了怎么收拾这帮人。
他径直来到祁岁桉的书房,屋内没有掌灯,但他还是熟门熟路地摸到了那座西洋钟。
他心里一阵欣喜,可恰此时,西洋钟的小鸟突然出来报时,把乐安吓得险些失手把钟掉在地上,幸亏他反应快牢牢搂紧。
突然,他就想起了祁岁桉的话,殿下为何会特意叮嘱不要摔了?还提到太后?难道殿下未卜先知就知道他会被这鸟吓一跳摔了不成?
不对。
乐安心思一转,伸手往钟下面摸去,果然。
空无一物。
哪里有什么医典。
是殿下压根没把书放在这里,还是已经被人拿走了?
心跳不由地加,他匆匆取了两件衣物裹在包袱里,想尽快离开璟和殿。
他似乎明白九殿下的意思了,出了璟和殿转头往相反方向走。
夜色中,他疾步如飞穿梭在宫道间,几次都巧妙地避开了巡视的禁卫。
就在即将抵达太后住的懿仁宫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一片嘈杂,伴随着“抓贼!”的声音,两侧的宫殿里灯都突然亮了起来。
乐安强作镇定,听到身后已经传来了禁卫的脚步声,再往前就到了懿仁宫,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可是继续往前就有被抓住的风险。
怎么办?
心跳声震在乐安耳膜上,他掏出方才花朝给他的烟烛看了看,又塞了回去。
点燃也来不及了。脚步声近在咫尺,下一瞬就会拐过这道弯墙现他。可恨自己不会飞,乐安决定先跑再说。
就在这时,他感觉身后起了一阵风。他紧张地转身回头看,一个玄黑身影唰地落在他身后,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腰被紧紧环住,就在禁卫转过宫墙那道弯的前一瞬,乐安被带离地面飞到了懿仁宫转角的屋脊上。
脚步声带着匆忙和失望渐渐平息,乐安这才回过神来,猛然现自己和蒙了面的一个男人并排躺在屋脊侧面的阴影里。
嘴还被那双大手捂着,乐安满眼惊异地要推开男人,但一道温柔声音在他耳边炸开,“是我,乐安。”
*
大雨过后,南风悄悄吹皱了河水,绿柳静静温柔了夜色,解冻的土地散出醉人气息,盛京运河两岸恢复了往日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