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莫寒在心里叹了口气,殿里并没有旁的军士,他便亲自走了上去,抱起八皇子的尸体走了出去。
端亲王站在一边,他看了一眼气得出气多进气少的皇帝,叹了口气,对左右的太监道:“还不赶紧把罪人拖下去!”
郭国舅再一次哀嚎了起来,然而两个年轻魁梧的太监一左一右地扭住了他,拖了下去。
“凌迟……凌迟处死。”皇上躺在床上,嘴唇被咬得几乎要出血,“还有郭氏那个贱人!”
“皇上放心,这些一定处理好。”端亲王布满老年斑的手安抚般拍了拍皇上的床榻,“孽种可以处死——然而皇位仍然需要有人继承,江山需要有人托付。”
皇帝闭上眼睛,一滴浑浊的泪终于从他的眼角淌了出来。
“朕已经……没有儿子了。”
端亲王沉默片刻,站了起来,端正地跪了下去。
“我朝开国以来,祖上曾经言明,皇位合该传贤不传子,是以太祖并未将自己的位子给亲生儿子,而是给了弟弟,也就是后来的太宗,只不过后来太宗将皇位传给了儿子,之后的规矩也就一直这样沿袭下来。”
“但事到如今,皇上无子,不如沿袭太祖的美德,传位于贤。”端亲王颤抖着苍老的嗓子大声道,“齐王赵睿,修德怀仁,能才兼备,先帝曾多次赞誉之。臣以为,齐王堪当大统!”
静默。
齐王已经跪了下去:“臣弟无能……”
“十一弟,你不用推让了。”皇帝突然哑声道,“皇叔的提议是有理的,朕也认可……不然,你以为朕叫你的两个儿子进来做什么呢?”
赵暮白和林昭行对视一眼,一起低下了头。
皇帝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当年先帝在世时,他们这些兄弟一样斗得你死我活,有才干的、有野心的大多死在了那场争储之战里,之后留下的几个也在自己继位之后被一一清算掉了,留下的不是头脑空空的傻瓜,就是离不开床的病秧子——都是对他构不成威胁的人。
也就只有一个齐王,当时争储时他年龄还太小,母亲的位分也低,故而没被兄弟们留意过,侥幸捡来了一条命;之后的多年又一直小心谨慎,只做个游走江湖的清闲王爷,这才一直留到了今天。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齐王不可能是泛泛无能之辈——否则他不可能教导出赵暮白那样的儿子。
事到如今,齐王继位已是最好的选择。
“十一弟……”皇上还要再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他的喉头突然动了动,没再说出来什么。
“皇上!”
“皇兄!”
严玉之在众人的大声呼唤里匆匆地跑了上去,他扒开皇帝的眼皮,片刻的静默后,转过来冲众人摇了摇头。
殿内的人同时静默了一瞬,然后一起大放悲声。
礼钟的声音在整个皇城上方回响着,听到它的每一个人都停下了脚步,有的人开始低声啜泣,有的人则沉默不语。
——皇帝驾崩。
端亲王安抚着乱成一团的众人,他成了臣子们的代表,和齐王进行了三请三让的过程,最终在众望所归之中,齐王接受了皇位。
大雪飘飘而下,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和一个时代的开始。
齐王于先帝灵前登基,改国号为隆和,立正妻苏绾为皇后,长子赵暮白为太子,追封已过世的妾侍林燕飞为懿德贵妃,次子林昭行为燕王。
先帝去世与新帝登基的一应事宜由礼部按章程操办,一切都井井有条,故而无人会在意,在先帝去世当天发生的一个小小插曲。
那时天已经黑透了,御史大夫司马霖在出宫时经过御花园,看到了靠在墙边打瞌睡的端亲王。
……毕竟是老了,端亲王体力不济,刚刚终于完成了请齐王继位的事情,这才出来,还没走出宫门呢就累成这样了。
司马霖出了宫门,把一直等在轿子旁的端王府下人叫了进来:“赶紧扶端王爷回去吧,老人家大冬天的别再着了凉。”
“哟,我们王爷怎么睡在这了!”那下人是端王妃的一个庶出弟弟,说话时胆子也就颇大,“回去王妃又要叹息这人老了就不中用了,不定怎么心疼呢!”
“谁说不中用了?”司马霖笑起来,“关键时刻还是端王爷主持的大局,有决断有手腕,把一团乱麻的局面控制住的。”
“诶诶,大人慢走。”下人送别了司马霖,扶着睡得迷迷糊糊的端亲王上了轿子,他一边招呼轿夫起轿,一边在心里迷惑起来。
怪哉,自家王爷已经老糊涂了好久了,王妃害怕丢面子,一直没往外说,反正端亲王一直在家里呆着,也没什么外人会知道。听闻皇帝出事需要亲王们都进宫的时候王妃还心里犯怵来着,生怕端王爷别在宫里闹出什么笑话来。
——结果端王爷还能这么英明神武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