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无比重要的事情……关乎自己的身家性命,关乎整个王朝的江山社稷。
全要赌在柏莫寒的正直和忠诚上。
“我不进去,但是有件事需要柏将军代为转达。”
“愿意代劳。”
然而当林昭行说完后,柏莫寒向来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的面孔猛地苍白了起来。
“此事……此事……”
“此事当真,人证物证俱在。”林昭行低声道。
柏莫寒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手指痉挛般地抖着——他知道这是怎样的大事。
变天了,临到最后一刻,这偌大的皇城还要迎来一次巨大的变天。
“林大人为什么肯把这样大的事托付给我?”
“此时此刻能进殿,且又能绝对相信的,不过是我父王和小严。”林昭行道,“我身为盗门之子,一直不够得皇上信任,齐王是我父亲,身份自然敏感,小严与我交好又是人尽皆知的事——我怕皇上不会信他们。”
“唯有柏将军。柏将军一生刚正,从无私心,我赌皇上会信柏将军——而我自己,同样信柏将军。”
风从门窗的缝隙中飘入,吹得大殿中的烛火一摇一摇。
皇帝口述,郭国舅执笔,立储的圣旨已经完成,只差玉玺将印盖上。
郭国舅放下饱蘸浓墨的笔,低头看着眼前的圣旨,深邃的笑意从他的眼睛里缓缓而出。
他看向皇上,皇上在病榻上冲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于是郭国舅从一旁的太监手中接过玉玺,就要将印盖上——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
那手钢铁般有力,沉重的玉玺在郭国舅手中悬着,硬是没能落下去。
郭国舅转头望去,对上了一双锋利的眼睛。
皇上在病榻上低声道:“柏卿……”
柏莫寒的手在郭国舅的腕上一收一放,竟然生生从郭国舅那里将玉玺拿了过来。他手持玉玺,端正地跪下:“请皇上恕臣擅闯之罪——然则臣有大事禀报!”
郭国舅看着柏莫寒,这个少年将军虽然出身于身份高贵的军武世家,不过之前一直在外戍边,回京不过半年左右,和京城里的官员都不太熟悉。
他同样对这个年轻人不熟悉,然而此刻,他在柏莫寒的身上得到了一种可怕的预感——就仿佛这个年轻将军带来的,会是迄今为止,京城中最大的变数。
柏莫寒怀抱玉玺,目视前方:“臣检举郭肃寅窃国之罪!”
几个大臣与亲王们互相对视,眼中全是困惑——说郭国舅祸国,那是很正常的,但是……窃国?
在清正的大臣们看来,郭肃寅郭国舅不过是一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惯会油嘴滑舌讨圣上欢心的小丑罢了,他哪来的本事窃国篡位?
柏莫寒看了一眼缩在一边好奇打量自己的八皇子,那一瞬,一丝怜悯的神色从他的眼底流出,然而短短一瞬过后,柏莫寒终于还是逼自己吐出了那句话——
“臣检举……八皇子并非皇上骨血。”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皇上勃然大怒,然而他已经没有起身的力气,只能狠狠一拍床榻:“柏莫寒!你怎可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康儿是朕和郭贵妃的亲儿子!”
柏寒叩首于地:“八皇子人也在这里,赵氏宗亲也在这里,臣只负责将消息告知——余下的事情,如何验,如何定夺,便都不是臣所辖范围之内了。”
一殿的寂静,片刻后,距离皇帝床榻最近的端亲王颤抖着雪白的胡须问柏寒:“柏将军凭何说出此话?”
他是先帝最小的一个弟弟,也是皇帝如今仅剩的一个亲叔叔,已经有快七十岁,在赵氏宗亲中享受着至高的威望。柏莫寒低声回答:“是察秋司掌司使林昭行告诉臣的。”
果然。
果然是那个林昭行!
郭国舅扑通一声跪下了,他膝行到床榻旁,哀切道:“皇上!皇上忘了吗!林昭行乃是盗门之子,他说的话如何能信!”
皇帝的瞳孔剧烈震颤着,他可以不信,但是……此事并不是可以由他一人信不信的。
虽然立储的圣旨是他来下,但是立储是整个王朝的事,整个赵氏的事——柏寒的话既然已经出口,一旁的赵氏宗亲不可能放任不管。
“皇上。”端亲王沙哑道,“太子之位关乎国本,臣无意怀疑八殿下的身份,但是怎能允许有人揣测八殿下是否出自正统?臣以为,应当检验,以绝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