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伏在床榻上,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眼泪终于从她的眼中疯狂地涌出,她趴在枕头上,失声痛哭。
“孩子,我的孩子……”
柳天舒的最后一个内传弟子、被盗门中人称为“圣女”的林燕飞,死于天水城的风雪之夜,她死的时候,为这个世界献出了她最后拥有的、也是她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她的儿子林昭行。
她死时的身份是秦家的下人,人们都说作为主人家的秦五爷,虽然对姨太太薄情寡义,倒是很念及主仆之情,慷慨地为她买了一副极好的棺材。
只是不愿意见着这样的丧事,所以送葬时只派了两个仆人去,随行的还有死去之人的儿子,据说是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生下的私生子。
而那个私生子大大地不孝,母亲还没有被安葬,他就消失在了天水城中。
而在这之后,秦五爷也消失了,他的离开和他的到来一样突然,天水城中的人自此再也没见过他。
“也就是说……”清宝喃喃道,“你的母亲其实只是临死前把乌木牌传给了你,但是有关于盗门的一切,她都根本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林昭行沉默着点了点头。
曾经在小城中哭泣的男孩已经长大,成了京城中携带着无数秘密、同时强大到足以令所有势力忌惮的察秋司掌司使。
“那么……那么彻骨寒又是怎么回事?”清宝终于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
林昭行摇了摇头。
清宝愣住了。
“我母亲由于阅历的原因,只知江湖的险恶,却并不知道朝堂的险恶并不下于江湖。”林昭行低声道,“我攀升太快,在太年轻的时候就拿到了察秋司掌司使的位置,很容易就成为了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能是因为知道朝堂上的事清宝也不了解,所以林昭行似乎也不愿意讲得太细。清宝思索片刻,小声道:“那真的没有办法解么?”
“严玉之的师承其实非常厉害,他们这一支自称是著有《神农百草经》的神农氏之传人,典籍上有名有姓的就有几十代,代代都是悬壶济世的神医。严玉之九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他师父学习医术,当时被称为神童。”
清宝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她听懂了林昭行的话,这是一种侧面回答——即使是严玉之这样厉害的神医,对此毒同样束手无策。
那么恐怕就是真的解不了了。
清宝一路上都没怎么再开口说笑,心情的沉重都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林昭行反倒是情绪很正常,或许是因为他早已习惯了,也接受了一切,因此甚至反过来安慰清宝。
“真的没事,只要我一直吃药,别碰热的东西就没事,估计活个正常人的寿命是没问题的。”
他们来时大雪封路,回去时倒是颇为顺利,因此很快就赶回了京城。
清宝走进这空空荡荡的侯府,环视着这近乎凄清的一切,她小声对林昭行道:“说起来,好像从你母亲去世以后,你生命里就再也没出现什么重要的人了啊。”
有父亲,有兄长,却不曾有过温暖。
有这座宽敞的侯府,却不曾拥有过爱。
清宝长长地叹了口气,走回了房间。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林昭行长久地凝视她的背影。
“曾经是没有。”
林昭行在心里轻轻地说。
那个清瘦的小身影走出了他的视线范围,但仿佛并没有消失,而是走到了他身体中更深的某个角落。
他突然微微地笑起来。
“但是现在有了啊。”
林昭行本来是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的,不过接二连三的访客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李希泽拉着一张苦瓜脸来了。
“大人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京城并无什么大案发生,然而某些案件虽然侦破过程极为简单,破案结果却需要大人定夺一下。”
林昭行一听就明白了,“哪个达官贵人又犯事儿了?”
李希泽道:“郭国舅之子在买丫鬟一事上,与一富商之子产生争执,最终失手将人给打死了。原本此事是归彭捕头他们管的,但是彭捕头……可能被郭国舅私下打点了些什么,总之在这个案子的处理上十分消极。
“那富商在京城也颇有些人脉,一气之下花了大笔银子疏通关系,直接将案子的卷宗捅到了察秋司这里。郭国舅这次亲自上门求情,还送来了黄金百两,希望察秋司不要将此事上报……”李希泽颇为为难地挠挠头,一张脸愈发地长成了苦瓜。
李希泽平时其实也是公事公办的人,但是郭国舅的身份着实是有些令人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