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州是什么地方!”他低声道,“全是雨林野兽,瘴气遍野,巫民横行,官府的力量在那里极其薄弱,跑这条线的,赚的都是没人敢赚的钱。
“就滇州的那片瘴气林,十个进去的不知道有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何况巫民也不是好处的,冒犯了他们,随时可能把势单力薄的马队全杀死在林子里。
“何况还有自相残杀的问题——货总共就那么多,少分一个人自己就多赚不少,很多马帮的汉子是被自己兄弟在背后捅的刀。”
林昭行眼睛黑沉地看着清宝,“不管他们现在看上去多随和,一定记得——哪一个都不能相信!这伙人绝对没有一个是善茬儿!”
清宝吓得一激灵,她缩了缩脖子,表示牢记林昭行的话。
第二天早上,给林昭行和清宝配了两匹马后,马帮出发了。
三道疤走在林昭行身边,“帮里的兄弟都认识了么?”
“这个,”他指一指身边高大的伙计,“没别的优点,就是块头大,叫他大壮就成,是我们这儿扛包的。”
清宝发现了,马帮伙计真是一个赛一个地人高马大,林昭行已经算身材极为高挑的了,然而包括三道疤在内,这几位的身高基本都和林昭行持平,还有着块头上更为夸张的肌肉。
“这是鸡仔,管马的。”
那竟然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整个人猴头猴脑,身高还没有三道疤他们一半儿高。
清宝看了一眼鸡仔,微微地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觉到这个半大的少年个子虽然比赵头儿矮上许多,但是长得却和赵头儿有点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同样是白多黑少,形状是标准的吊梢眼。
林昭行不动声色地一个个微笑着打过招呼,然后暗地里无声地给清宝使了个眼色。
清宝明白他的提醒——别看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什么“扛包”“喂马”的,真的到了危险境地下,恐怕各个都是能掏出刀来的凶徒,即使是看上去最瘦弱的鸡仔。
一行人平安无事地行了大概三四日的路,那个姓赵的马帮头目来给每个人一人发了一个包裹。
清宝打开一看,里面是长短刀各一把,打火石数块,一个装满水的水壶,干粮若干。
“从明儿起咱就不走官道了,路上容易出意外,这个包裹应急用的。”赵头儿走后,三道疤在一边解释。
果然,马帮绕开了宽阔的官道不走,一头扎进了莽莽苍苍的树林。
“怎么会?这离滇州还远啊。”清宝忍不住在一边发问。
三道疤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清宝不明就里,但是当她悄悄转过头去看林昭行的时候,却猛地吓了一跳。
林昭行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如果清宝不熟悉他的话,根本看不出他现在的想法。
然而相处了这么久后,清宝已经能渐渐从林昭行的眼中发现他的情绪——那双掺杂着一点墨绿的眼睛此刻阴沉得可怕。
当马帮休息整顿,只有二人单独相处时,清宝连忙问林昭行:“发现了什么吗?”
“你想没想清楚他们为什么不走官道?”
清宝摇摇头。
“很简单,官道上有人查。”林昭行低声道,“这伙人的货不干净,他们有夹带——所以官道过不去,只能走野路。”
清宝悚然一惊,一股极其模糊的感觉在她心里隐隐成形,她只是犹疑着,有些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
林昭行仿佛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一样,低声道:“我们猜到一块儿去了——他们那些大件儿的货物里有瓷器,有丝绸,有金银古董,然而居然还冒着大风险搞违禁品,那么只能说明这种违禁品比这些货物更有暴利。”
林昭行的眸子猛地一亮,就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无尽的夜空,“坠云散。”
朝廷严禁坠云散已经许久了,然而这种东西一直就是禁而不绝,林昭行试图查过很多次,这玩意儿是通过什么途径被运到京城里的?
一定有一条路线一直在把毒品往京城里送,然而所有被抓到牢里的人都害怕被灭口,无论官府怎么追问都不肯说出来。
如今林昭行终于找到了这种可能性——马帮。
清宝悄悄抬眼,却吓了一跳——她发现三道疤正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和林昭行。
清宝悄悄地咽了咽唾沫。
马帮又赶了半日的路,前方的树林里便出现了一块开阔的空地。
三道疤瞅了瞅那块空地的大小,又抬头看了看已经落到西边儿的太阳,冲走在最前面的赵头儿喊道:“头儿,这地儿还不错,要不今儿个兄弟们在这安营?”
隔着老远,赵头儿阴沉地转转那双吊梢眼,片刻后点了个头,挥挥手。
这就是得到了休息的命令,马帮的伙计们松了口气。
林昭行发现这伙马帮虽然看上去全是粗人,但极其服从纪律,分工也很明确,此刻有人去劈柴生火,有人在取水煮饭,林昭行和三道疤一起扎着帐篷。
“你就跟我一个帐子吧。”三道疤道,他想起了点什么,道,“陆姑娘跟葵姐住?她人呢?”清宝一直不声不响,三道疤有时就忽略了她的存在,此时才突然发现她不见了。
“不用管她。”林昭行笑笑,“她有她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