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满座的人三教九流各不相同,该喝茶的喝茶,该听说书的听说书,没有什么异样。
可能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吧,清宝回过头来。
“是啊,柳天舒不仅有一颗侠义之心,经常偷富济贫,而且本领上也是数一数二的。我们这一行无论功夫还是器件儿,还有许多外行人想也想不到的旁门左道,都是柳天舒发明出来的,可以说现在每个有点本领的贼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她期待着林昭行露出一点赞叹的神色,问题是这个听众显然没什么捧场的意识,只是神色淡淡似笑非笑地继续喝茶。
清宝有点挫败,就在她往自己嘴里丢糖瓜子的时候,那种后背灼烧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这一次清宝毫不犹豫,猛地一回头,正好和那人对视,那人一惊,迅速低下头去。
清宝皱眉,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去。
那是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从衣着打扮来看,似乎是个行走江湖的老马帮。
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和手上的皮肤由于常年的风吹日晒,看上去像皮革一样粗糙干硬。然而也许是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缘故,他的身材仍然是精干的,大臂上肌肉虬结,把袖子撑得很鼓。
这个年龄差不多能当自己爷爷的老马帮,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清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昭行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壶雨后龙井,清宝也把几个碟子里的零嘴儿吃得七七八八,眼看着说书先生的评书也告一段落了,林昭行起身结账,“走吧。”
他们打道回府,然而清宝跟林昭行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不太对劲——
这不是回侯府最近的路。
她抬头去看林昭行,然而下一刻,林昭行猛地动了。
他一把将清宝拉到自己身后,脚下运疾如风,顷刻间已经到了十几丈外的巷尾,林昭行忽然伸手,从巷尾的拐角处拽出一个人来。
那人作势要逃,然而清宝已经急速逼近,挡住了他的去路,而林昭行已经再度出手,将他双手反剪摁在了地上。
清宝低头看地下的人。
那个老马帮。
“公子可以先松开手么?”老马帮低声道,“我一把年纪了,跑是跑不过的。”
“你别想骗人。”清宝在一旁冷冷道,“你刚刚要跑的那一瞬间用的是行云腿——这是个盗门的步法,你是个盗贼。”
老马夫被人一语道破,却并没什么愠色,他平静道:“姑娘好眼力,只是我刚那一下并非为了逃跑,只是为了自证。”
林昭行看着他,这种时候,林公子的嘴角仍然挂着他标志性的漫不经心的笑容,清宝真怀疑是有副看不见的面具长在了他脸上,让他看上去永远都在笑。
“老伯,您跟了我们足足三条街,还想自证清白么?”林昭行道。
“不,我要证的就是我的真实身份。”老马帮低声道,“公子,你可是姓林么?”
不知道为什么,清宝发现,林昭行突然不笑了。
清宝猛地意识到,当时在茶楼,老马帮频频往这个方向看过来,要看的人并不是清宝,而是林昭行。
良久,林昭行缓缓道:“我们认识么?”
“公子不认识我,然而我认识公子的母亲,想不到公子最后随了她的姓,真是令人高兴。”
林昭行缓缓松开手,老马帮身上的束缚被松开,他站起来,直视着林昭行。
“你是通过什么认出我的?”林昭行犹豫了一瞬,突然猛地一挥手,“不对,不要在这儿说,今夜子时,你来找我。”
他打量了一圈周围,确定四周无人后,低声把侯府的地址报给了老马帮。
一直到入夜,林昭行都一句话也没说,他甚至少有地没露出笑容,无论清宝怎么逗他也没有用。
清宝的心无声地和他一起揪了起来。
林昭行母亲的身份,似乎永远隐在层层谜团的最深处,牵一发而动全身。
子时很快到了。
清宝和林昭行一起在门口等候,然而子时已经过了一刻,老马帮一直没有来。
“要不先回去?”清宝往手上呵着气。
林昭行没说话,他思索了片刻,出了府门向外走去。
寒冷的冬夜,长街上并没有行人,林昭行往前走了数步,突然脸色一变。
跟在他身后的清宝也觉得心跳仿佛猛地漏了一拍——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二人快步奔向长街的尽头,远远地,他们看到那里趴着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