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盗门底层的杀手,不过是命苦的孤儿罢了,哪有什么名字?”男子挽起袖子,在大臂的最上端,有一只鸟形的刺青,“我的代号叫鹩哥——我模仿庄主夫人的声音像不像?”
林昭行将鹩哥的双手反剪绑起来,打算交给地方官府后,再一路押送到京城察秋司。
事不宜迟,他即刻便出发,连夜带着人赶往地方官署。
林昭行走后,上官杰满脸愧疚地走到谢天澜面前。
“谢师弟,”他低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动这个心思,事到如今,我也不求你再叫我一声师兄了。我的能力的确不如你,明天我就把庄主的令牌转交给你……”
谢天澜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转身离开,一身白衣在夜色下飘扬,仿若谪仙。
他走到御剑山庄背后的竹林里,大雪覆盖着竹林,白色与青色交织着,在夜色下看来分外地清寂。
清宝叼着一片枯黄的竹叶,倚在一根竹子边,默默看着他。
“谢公子有话跟我说?”
“行云踏月腿,鹩哥说得没错。”谢天澜轻声道,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晕开一片玉质的光晕,他的剑眉极锋利,眼角的弧度却又极柔和,作为男子则清秀阴柔,作为女子则犀利英气,一张面孔美得惊人,“你真的是盗门的人。”
清宝轻轻地“哼”了一声,吐掉了嘴里的竹叶。
“林大人知道么?”
清宝靠在竹子上,抬头看着月亮,“谁知道呢?”
谢天澜沉默下来。
“谢公子,我们每个人都有点秘密,不想让别人知道。”清宝平静地看着他,“我有,林昭行也有,光风霁月如你谢公子这样的,一样有。”
谢天澜挑一挑那对斜飞入鬓的剑眉,“我有什么秘密?”
清宝沉默了片刻,走过来,猝不及防地,她抬手抚上了谢天澜的鬓角。小女贼的手快得像一道闪电,只是一瞬间的工夫,谢天澜头上束发的玉带就被她扯了下来。
一头泼墨样的长发散下来,谢天澜和清宝静静地对视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良久,谢天澜轻声说。
“一开始。”清宝用同样的轻声回答。
时间回到他们初遇的那个晚上。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谢天澜,林昭行站起身来道:“我先出去一下,他身上的衣服都被雪浸湿了,柜子里有干净的衣服,你帮他换一套。”
清宝刚应了一声,就反应过来不对劲,“等等……”
为什么是你出去?!
林昭行已经起身走到门口,他回过身来,悄悄地在清宝耳边说道:“你看不出来么?这家伙是个女的啊。”
寒风吹起谢天澜的衣角,那一袭无双的白衣在风中发出飒飒的声响。
谢天澜看向清宝的背后,落了雪的竹林在北风的吹拂中屹立不倒,清峻如同无数把潇潇的君子骨。
“我哥哥在这里。”半晌后,谢天澜轻声说。
她的声音清冷干净,放在女孩的嗓子中就是低音,放在男孩的嗓子中又偏高。
清宝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不用看了。”谢天澜拂了一把被北风吹得四散的泼墨长发,“他葬在这里。”
清宝猛地愣住了。
“我常常想着,如果他能活到现在,想必天澜公子榜的榜首是他的。”谢天澜道,“他是我心里唯一的……无双公子。”
“回去吧,陆姑娘。”谢天澜右手持剑,左手扶在右手之上,冲清宝微微弯腰,“多谢为我师父沉冤昭雪,山高水长——我们必将再会。”
清宝已经离开了。
谢天澜一个人站在落满雪的竹林里,望着远方青与白交织的纯净世界。
良久,她半跪了下来,俯下身去,叫自己的脸贴在落满雪的泥土之上。
“哥哥。”
她轻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