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爱妹也问:“那以后我们小崽还有地方读书没?”
江一龙说:“校长讲雨生他们这一届六年级是最后一届毕业生。其他年级的学生需要迁至镇上的镇中心完小上学。你们自明以后也要到镇上去读书了。”
江甲龙皱了皱眉,“镇上有蛮远啦。”
江一龙点点头,“对我们来讲确实不方便。开会的时候好多家长有意见,但是政策变化也没得办法。今天我去开会,看到他们学校破破烂烂的,学生也没得几个了,哎……”
江大龙说:“初中也要换地方了。校长讲周边小学这回统一大变动,原先的老初中安排不了这么多的学生,政府重新建了个新初中,今年下半年都要到新初中去读。”
郝爱妹为难的说:“新学校比老学校远,住东湖就不方便了。”
然而,要是到镇上去租房子,价格比村子里要贵得多,这又是一笔不秀气的开销。
“爸,我不想读了。”江之恩小声说。
江大龙抬眉扫了她一眼,问:“为么子咧?远得几步路就不去读了啊?”
江之恩鼓起勇气说:“我不是怕远,我听不懂。”
“我老早就跟妈妈讲了,初中学校教英语,我听起来像听天书,脑壳都是懵的。还有同学也笑我一口土话,连普通话都讲不好还学英语,讲我是土包子。”
江之恩一口气说了个痛快。
江自乐和江之善也插嘴说:“是的,他们讲我读英语跟憋羊屎粒粒一样的。”
“数学我也听不懂,比小学难好多。”
“听高年级的讲初二还要学物理、学化学,更加难。”
……
三个初中生纷纷吐槽初中学习内容的困难,他们学得太吃力。
江大龙脸色漆黑,骂道:“别个听得懂,你们为么子听不懂咯?未必你们就比他们蠢些啊?还不如你读书不发狠!”
江之恩跺着脚带了哭腔,“一和你们讲,你们就骂我不发狠。我天天除了看书就是写作业,还要怎么发狠嘛?!”
江自乐也小声嘀咕,“又不止我们几个听不懂。我们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听不懂。老师把好学生都分到了尖子班,我们班上都是成绩差的。”
江之善也说:“我们老师讲‘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他讲不求我们有好上进,只要我们不吵事,混过这三年初中就要得了。”
江大龙怒了,“老师哪能讲这种话!”
教师为人师表,竟然讲这种话,真的是枉为人师。
江之恩说:“反正我不想读了。以后,我就跟哥哥打鱼。”
几人吵吵闹闹中,江自强领着一个女人回来了。
他老远就喊:“小叔,这位赵老师讲找你。”
江一龙抬头细细一看,那个女人大概三十来岁,身穿一套干练的西装西裤,肩膀上挂着个皮包。
“哎呀,今天家里这么热闹啊?打扰了。”女人扶着江自强的手臂上了连家船,“谢谢这位小少年。”
江自强羞得脸色泛起了红,有些不好意思。
江一龙上前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江一龙。”
女人笑着说:“哎呀家长你好,您就是江自忠同学的家长吧?我是新初中的副校长赵小嫚赵老师,我们见过的!”
赵小嫚!江一龙顿时想起了这人是谁。
当初就是她在鱼龙会上给渔民们讲九年义务教育的政策,也是他来劝江自强不要退学。
几个孩子见来的人是老师,纷纷钻进船舱再也不出来,江大龙搬了张板凳给赵老师坐。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赵老师有何贵干?”江一龙问。
赵小嫚笑着说:“今天东湖村小开了家长会,江自忠同学品学兼优,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不知道您对他的教育有什么规划?”
赵小嫚说话文绉绉的,江一龙没太听懂,“规划谈不上。我一个没上过学的文盲,也帮不上崽么子忙。但是呢,书肯定是要读的。”
赵小嫚听了这话,心里松了口气,“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赵小嫚原先是县教育局的干事,这几年在工作过程中越发感觉到要到基层才能真正解决渔民子弟的教育问题。于是,在今年的各校变动中,她主动请缨当了新初中的副校长和英语老师。
最近周边许多村小都在撤并,赵小嫚生怕这届六年级的毕业生尤其是渔民子弟退学,便按照名单家家户户来拜访劝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