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龙不卑不亢地说：“我们是洞庭湖的人，造纸厂毁的是我们的湖！”
村支书斜睇了他一眼，“你们的湖？你们有名么？有姓么？有户口么？哪个讲洞庭湖是你们的啊？”
杨主任说：“湖是他们的，也是我们的，八百里洞庭养活了千千万万的人，哪个都毁不得！”
村支书恼了，对杨主任这个倔脾气真的是没办法。
他把杨主任拉到一边，“你跟着这几个渔民闹么子咯？造纸厂是我们村的支柱产业，我们村还指望它带来经济效益，有么子事好生讲，莫犯糊涂啦！”
杨主任说：“书记，当初柳大发是怎么讲的，现在没落实，你难道不气？”
“我……”村支书当然也晓得柳大发当初给的承诺是在画饼。但是，厂子已经建起来了，他也是骑虎难下，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慢慢督促柳大发落实了。
杨主任又说：“书记，要钱还是要命，我们还是要拎清楚。洞庭湖是我们群力的生命之源，更是周边千百个乡镇赖以生存的家园，现在不防范于未然，到时候后悔，也怕是晚了。”
村支书长叹一口气。杨主任讲的他又何尝不清楚？
“算了，算了，我也不管了。下午还有个会，我先走了。”
村支书直接不管这烂摊子了。
柳大发见村支书都退了，心里沉了沉，他清楚，今天这事不给个交代，只怕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
其实他不是不想处理好污水，而是实在是成本太高了。造纸厂本身是重污染的工业，几乎每一个流程都有污水排出。对于他们这种低端的小企业来讲，一套处理污水的设备或许并不会比一套生产设备便宜。
处理污水是纯投入，不产生一分钱效益。这让柳大发怎么舍得去投入？
安庆造纸厂就是因为响应政府号召，投入净化设备，降低了效益才导致了股东流失，工厂动荡，当然他也才有机会成为新股东，并借此发一笔财。但他听说那些提前抽身出去的股东挣得更多。
这让柳大发起了心思，他要自己组建一个造纸厂，把厂子做大后，自己卖了股份抽身出局。那就是纯赚！
然而，还没等到他做大做强，闹事的就来了。
柳大发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拉着杨主任的手就往办公室引。
“哎……杨主任啊，我晓得大家都是为了洞庭湖好，我也是的。来来来，大家莫站在这里，别个还以为我们要打架，影响不好。我们到办公室坐下好好谈。”
进了办公室，柳大发恭恭敬敬地给杨主任和江一龙一行人倒了茶。又从档案柜里抽出一本账本递给了杨主任。
“杨主任，不是我不处理污水，实在是没钱。”
他一边等杨主任翻账本，一边说：“现在厂子才刚刚回本，杨主任再给我一段时间，最多明年，我一定建设好污水处理设备。”
杨主任把账本往桌子上一丢，“你莫跟我哭穷。我等得，洞庭湖等不得！柳老板啊，当初招商引资的时候，我给你讲了好多好话，你应该晓得？当初建厂的时候，我给你向上头请示了好多优惠政策，甚至村子里的这块地都没要你的租金，这些你应该都晓得？”
柳大发讪笑着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多亏了杨主任和村委干部的帮助。”
当初招商引资的时候，虽然和柳大发接洽的村镇不少，但是确实群力村给的支持最大。
杨主任叹了口气，“柳老板，你莫让我后悔啦……”
其实她心里已经在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忙前忙后，到头来上对不起国家提倡的保护环境的政策，下没有维护好村民和渔民的利益。
杨主任最后说：“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要是没建好污水处理站，那这个造纸厂也就莫开了。”
柳大发变了脸色，阴沉沉地说：“只怕这个事情杨主任说了不算吧？村书记没开口，村长没开口，杨主任一个妇女主任倒是管得宽。”
杨主任双眼圆睁，毫不示弱地回瞪了回去，“那你就看我管不管得！我就算拼了这个妇女主任不干，也要还群力村和洞庭湖山清水秀！”
“好好好！”柳大发也气狠了，“杨主任口口声声讲为了洞庭湖好，江家的渔业厂污水血水乱放你管过没？满湖的迷魂阵你管过没？满嘴的为了人民，我看你就是自私自利！江家给了你么子好处，你为他们出头，和我柳大发作对？！”
杨主任猛地一拍桌子，气得双眼通红！
“你放屁！”
“我杨云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行得端，站得正！”杨主任指着柳大发破口大骂，激动的指尖都在颤抖！“柳大发……你……你……”忽然，她觉得心口好像堵了一块棉絮，闷得她快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