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老板都是熟人,讲话虽然不好听,却很实在。说到底他们也只是生意场上的利益关系,有利则合,无利则分是常事。
为了节省开支,江大龙和江甲龙两家重新搬回了连家船。刘贵美心底有些不舍,她这几个月与村民们打打牌,聊聊家长里短,已经完全适应了岸上的生活。
板栗和毛毛也不肯走,他们在村里交了不少好朋友。每天到处跑,玩泥巴,打弹珠,拍画片,比起被拴在连家船上,不知道快活多少。
江甲龙和郝爱妹倒是无所谓。郝爱妹性格内向,一不参与村里的牌局,二不爱聊八卦,每天一有空要么带着圆圆和乐乐玩,要么给两人织毛衣,住岸上还是船上没什么区别。
江一龙和谢翠娥重新搬回了渔业厂的办公室。贺贵明和宋金花留了又留,还是没有留住。
他们本来想把刘姐和张姐暂时辞退,两位大姐主动找谢翠娥和刘贵美说好话,江家兄弟不好做得太绝情,就留下了二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兴龙渔业厂的生意毫无起色。
江大龙和刘贵美好几次起了关闭渔业厂的心思。江大龙有意无意地试探江甲龙和江一龙的想法。
江甲龙是个蛮汉子,偏要一条道走到黑,与市场“斗”到底;江一龙和谢翠娥认真分析后,还是想等待东山再起的时机。
江大龙又怕江又信骂,又怕影响兄弟之间的感情,不敢再提关闭渔业厂的话,就这么被裹挟着进入了1990年。
这一年,洞庭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几年前与陶哑巴换了“生死签”的柳大发回来了!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洞庭湖上的连家船。
当年传说柳大发手拿一把杀猪刀,单枪匹马在水匪巢穴杀进杀出,把水匪老巢一锅端。后来他没了消息,大家还当他像从前的那些杀匪英雄一样,要么远走高飞,要么葬身湖底。
没想到柳大发竟然回来了!
看他开着崭新的轿车,穿着笔挺的西装,头戴绅士帽,腰间别着时髦洋气的BB机,围观的渔民议论纷纷。
“哟,柳大发这是发了大财啦!”有人羡慕的语气里泛着酸味。
“发财了还回我们这小地方做么子?”
“有句话讲‘发财不回乡,有钱也不光’。他赚了钱不回来显摆一下,哪个晓得咯。”
“不晓得他和江家哪个有钱。”有人开始比较。
“江家算么子咯,听说去年亏惨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样比我们有钱些。”
“没想到我们无房无户的渔民也出了两家有出息的人物,算是给我们长脸了。”有人感慨。
……
柳大发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有渔民一眼认出来,其中两个是附近村的村干部。
几人在湖岸边走走停停,指指点点,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
年轻的渔民见了这阵势不敢搭话,几个年老的渔民仗着资历,站在连家船上,高声笑问:“这不是柳四喜家的柳大发吗?”
柳大发笑了笑,扬声回答,“哈哈……是我。几位老叔,好久不见还是这么硬朗。”
江又信、陶哑巴和郝九来三个老倌子刚好就在附近。
陶哑巴问:“当初还以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郝九来笑着说:“大发几年不见,这是衣锦还乡了。”
江又信说:“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柳大发笑着给三个老倌子发了烟。那烟是几人没见过的包装,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当初多亏了陶叔把签子换给我。我咧,也是命大。事成之后就一竿子撑到底,顺着长江往下走。后来机缘巧合到了安庆,进了一家造纸厂,一呆就是五年。本来还以为这一世都与各位叔伯没得相见之日了,没想到我还有返乡之时。”
原来当年柳大发换到了生死签后心底多少有些忐忑与害怕。他躲了起来磨蹭了一两天,正想鼓起勇气对水匪动手的时候正巧碰到梁小芳的民兵连长父亲带人剿匪。
柳大发浑水摸鱼,胡乱转了一圈,趁机带着他弟弟柳大英就离开了洞庭湖。
这一走就是快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