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主任笑眯了眼,打趣说:“晓得你是个好丈夫,到我面前讨夸奖是吧?”
“那杨主任就讲我该不该夸嘛?”
“该,该!翠娥嫁给你没嫁错人!”杨主任笑得脸庞通红。
“有杨主任这句话,我等下陪杨主任多喝几杯。”
说说笑笑中客人都到了,大家分席落座。
主桌上坐着江又信、周秀珍、杨主任、肖队长和江又信在湖上的几个老兄弟。
江大龙、江甲龙两兄弟作陪。
旁边桌子上坐的是兴龙渔业厂的合作伙伴,钱老板、贺贵明、郝大麻子、刘卫中一行人。江一龙和谢翠娥两夫妇作陪。
其余的宾客们便邀着相熟的几个随意落座。
酒席之上,大家觥筹交错,言笑晏晏。酒酣脸热之时,江又信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各位领导,各位老板,各位水里、岸上的亲朋好友们,感谢大家抽空来参加我小孙子的满月酒,在此,我敬大家一杯。”
“哎哟……客气客气……”众人笑着举起了水酒饮料。
江又信一口喝干杯中酒,又开了口,“大家都晓得,我船上三个崽开了这个渔业厂。按我的本心,我是不同意的。但是,「崽大不由爷娘」,我们老了,也只能任由他们去了。都讲「一个好汉三个帮」,他们能在东湖立足,顺顺利利地发展。多亏了杨主任和肖队长的提携,连家船兄弟姊妹的帮助和各位老板照顾生意。我江家无以为报,只有督促他们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诚信为本做生意来回报大家。”
“好!”杨主任笑着带头鼓掌。
肖队长笑着说:“老江口条子蛮清楚咧!”
杨主任凑到周秀珍耳边问:“你屋老江原先不同意三个崽上岸开厂,现在看也接受了哈?”
周秀珍笑着说:“不接受怎么办呢?再不听话也是自己屋里崽啦。”
江家三兄弟不晓得爷娘是真的对他们开厂完全放下了芥蒂,还是在这种大场合给他们撑腰,给他们面子。不管怎么样,此刻他们的心里都无比温馨。
“「父子竭力山成玉,弟兄同心土变金。」你们三兄弟要好生搞,莫辜负你爷娘的期望。”杨主任说。她知道能得到江又信的松口是多么不容易。
兄弟三人连连点头,又端着酒杯给客人们敬了一圈。
酒足饭饱,谢翠娥拉着杨主任就进了里间,她有事情要向杨主任请教。
她把厂子里的艰难和毛纺厂不再要货的事情说了说。
“所以,我想请杨主任给我们介绍个会写会算的人管理仓库和财务。”
“毛纺厂的事情肖队长今天也跟我提了一嘴,确实是管理上的漏洞。我帮你物色个人管仓库可以,其实最好找肖队长介绍个东湖本地的。财务的账你最好还是自己学着做。下回我给你带几本财务和管理方面的书籍,你先看看。”
“多谢多谢。”谢翠娥十分感激。
“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打电话问我,我不懂的还有许工嘛!”
谢翠娥笑着点点头。
“另外,做生意有亏有赚是正常的。但是哪能你和一龙一家亏嘛!这个是你们的家事,按道理我不好开口。但从公事的角度出发,你们需要和大龙、甲龙好好商量一下,怎么样立一个规章制度,明确责任和权利,都说‘亲兄弟明算账’,有时候公事公办,工厂才能走得长远。”
谢翠娥把杨主任的嘱咐都听在了心上,她也觉得渔业厂不能再这么稀里糊涂下去了。
两人正聊着天,忽然,外边禾滩上吵吵闹闹。两人出门一看,是板栗哭着跑了回来。
“怎么了咯?”大家好奇地问。
板栗抽抽噎噎地趴在刘贵美怀里哭,“贺志军骂我。他骂我哈醒,连123都不会写。”
贺志军是贺贵明的儿子,今年六岁,才刚上小学。以前板栗来渔业厂的时候大都和贺志军玩。这学期贺志军上了小学,二人许久未见,没想到这头一回见面就起了冲突。
贺贵明有些不好意思,拉着贺志军骂了几句就回去了。
刘贵美搂着板栗又哄又抱,总算安抚下来。
杨主任叹了口气,把江又信拉到了一边,“老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咯?看看别个的细伢子,这么大年纪都在读书,板栗伢子灵泛,你莫耽误他了。”
江又信蹲在屋檐下,抽着水烟枪,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主任又问江大龙,“大龙,你是怎么想的咧?这一学期已经开学了,你要是想报名呢,我给你想点办法,还报得进。”
江大龙蹲在地上挠了挠头,瞟了一眼江又信,“我做不得主,要问爷老倌。”
杨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这是你自己的崽啦!你不做主,哪个做主?”
江大龙苦笑不已。上回他私下联系了杨主任问户口的事,被他爹知道了,好一顿骂。直言要是板栗改了姓,他也就别再姓江了。
杨主任叹了口气,又问刘贵美,“贵美,你呢?怎么想的?”
刘贵美更加没有主意,她瞟了瞟江大龙,朝他怒了努嘴,“我听他的。”
“哎呦~”杨主任拍了拍大腿,真的都快急死了。
杨主任真是气的没办法,苦口婆心地劝,“老江时代不同了,以后不读书,不识字,寸步难行。”
江又信却说:“读不读书,有么子要紧咯?我们连家船上的人没几个识字的,不一样也过得蛮好?该打鱼就打鱼,该吃饭就吃饭,简简单单,不想那么多事,还不会生出祸事来。莫以为读了几天书,识了几个字,不服管教,那才反了天!”
“哎呦,你这个死脑筋啊!”杨主任气的恨不得切开江又信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
肖队长也来说和,“这个事情我也知道一点。现在政策是这样,要有户口才能够读书。你们没有户口,板栗要在岸上读书,只能够挂名在别人家的户口本上。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在东湖给你们找一家,到时候离厂子又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江又信敲了敲水烟枪里的烟灰站了起来,“板栗读不读书我难得管,但是我江家的长子长孙绝对不可能跟别人姓。我江又信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不然我死了都没得脸见江家的列祖列宗!”
江又信越说嗓门越大,气势汹汹,吓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