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梁愿醒说,“不然简介写小作文吗?谁写?我不写啊。”
“那就这句吧。”
到今天,距离他们这套风光组图的截止日还有四天。上车出之前,段青深想看看他拍的房子,跟他要来了相机。
段青深翻看照片,问:“怎么想起来拍房子?”
梁愿醒耸耸肩:“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
“挺好的。”段青深说。
“我拍的时候光不太好。”梁愿醒手揣在口袋里,忽然问他,“你说,风光摄影的调色到底是‘调整到摄影师肉眼所见’还是‘调整到摄影师希望达到’的画面效果?”
段青深的视线从相机屏幕移到他眼睛,说:“这是个很多摄影师都纠结过的问题,有时候我们千辛万苦到了一个地方,可能是一座要豁出性命去爬的山,或者是我们来的时候那样,可能会困在半路……并且大自然不是自定义游戏,我们跋山涉水到这里,老天不晴,光线不好,自然色温数值不够,如果你觉得后期大幅度调色是一种欺骗,但这里总会艳阳高照的日子。”
“可艳阳高照的日子我没拍到。”梁愿醒说,“分明是没拍到的画面,出来了,不还是欺骗吗?”
“欺骗了谁?”
“看客。”
“那你会承认调色吗?”
“当然。”
“你愿意在个人主页备注‘后期制作’吗?”
“当然。”
“那你就是诚实的,没有骗任何人。”
“……啊。”梁愿醒介于“啊我悟了”和“是这样的吗”之间的状态。
段青深看着他半懵半醒的表情,没忍住轻笑了下,掐掐他脸蛋:“你再捋捋。”
他站那儿捋,陷入沉思,思考的状态实在太专注,时不时眼珠转一下。幸而今天风不大,站在车边,车也挡了挡风。
梁愿醒好像想明白了,又问:“那调色究竟控制在什么程度呢?”
“你喜欢的程度。”段青深不假思索。
“我喜欢?”梁愿醒不解,“但照片是……”
“是的照片是面向看客和编辑,但它是你的作品。”段青深把相机塞进他手里,说,“在被人们看见之前,它只是你一个人的,你不用迎合任何人的喜好,把它调整到你喜欢的效果就行。”
这些话,一直到车已经开出牧场,驶上公路,还在梁愿醒脑子里晃荡。
“我们这是去哪儿?”掠过去的路牌梁愿醒没看清。
“往吐鲁番去,然后上连霍高,独库公路封路了,所以从高绕行,今晚住在轮台县。”段青深说,“我们现在有两个方向,回山东,后两张拍‘归途’。”
“另一个呢?”
“从轮台县走沙漠公路进塔克拉玛干,去拍日柱和驼队。”
梁愿醒想都不想:“进沙漠。”
“好的梁老板。”段青深笑道。
梁愿醒跟着笑笑,然后低头拿出手机,往前翻他们拍过的照片。车厢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导航和风噪。
相册里一张张照片都是他们走过的路,到今天,这个月结束,这段悠长的旅途也将结束。在不同地方拍的朝霞,在山东时城市楼宇间的残薄夕阳,在戈壁风沙中的壮阔日落。24岁的第一张星空照,乌云之下巍然不动的贺兰山,悬臂长城上的火烧云,在云中自由来去的�
他们从“去西北整点照片”到“明天进塔克拉玛干”,梁愿醒转过头看他,好像这个人穿白大褂戴口罩站在病床边叫自己名字的画面恍如昨日,他还能记得那天段青深拿着自己相机往楼下拍照的样子。
“怎么了?”段青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