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刑日定》
“黎晓风啊,跑了啊!董修然那里已经看到了,我们三中队这次五个人,你们出去好开一桌了!”
1月19日,上午9点,陶明明过来报喜。“他们都清户了,你不需要,你早清掉了!刑期没了!”
可以出去了!好似体内一下子灌进好几包咖啡,萎靡的精神立马振奋起来,再也坐不住了,我只有走动,去享受群众的喜悦!
“你看看刘小山,跟抱老婆似的!”顺着黄鼠狼指点的方向,我看到撅着屁股的大猩猩搬着一摞箱子快步穿行在忙碌的人群中。
“快!快!闪开点!我说你听到了吧?这个戆嘟!”
他讲话都有些抖,没人拦他。
“刘小山你要走了还要给小组做点贡献啊?”
“那是肯定的了!给你俞宏兵做事,我高兴着唻!”
“你在这能有多大自由,那得看你有多少资本!”想想当年常友来的话,真是不错,现在的我,可以在小组里随意放松,找人说话,不怕黄袖章。此刻,坐在曾经的劳役位置旁,欣喜期盼之情难以自抑。
我还想再跟屠龙刀说些什么,他已然没了兴趣。
“还谈啥么子呢?你都要出去的人了。”
是啊,好像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过去和现在已经如此,而那些看不见的未来,又似乎无从谈起。如今我的喜悦,可能已经是别人的痛苦,还是选择逃避会比较好。我像只受伤的刺猬,选择躲在严严实实、树林一样茂密的衣服架子后面。我把那只珍藏的废弃箱子打开,几本日记露了出来,一页一页小心翻看,密密麻麻的小字,把我带回到从前。
《友来为我送别》
一盒羊杂汤、几瓶可乐、一包鱼、半只盐草鸡、一份酒鬼花生,再加一只切好弥漫着香气的猪耳朵,常友来给我开paRTy。
“不要再稿了!这么多东西两个人根本吃不掉!”
“这不叫给你开paRTy,你走了,送送你。”
“你就这点好,不管我怎么说,能听的进去,不生气。”
“那还不是因为你说的有道理嘛?”
“我讲话都是一针见血,把那些虚的假的伪装的东西通通给它去掉!所以人家听起来刺耳,想想又好像是那么回事。我跟你讲,出去以后,定好位、低调点,就行了!你就是天生给人家打工的料。我跟你不一样,劳资出去就是捡垃圾,那也是老板,自负盈亏!”
老头子说到这里显然又控制不住了。
“我不是娶了个江海女人嘛?草泥马老子有一半就是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了!她跟我说你这哪里是工作?有你这样工作的吗?我说对啊,我的工作就是吃喝玩乐!劳资就是有这个本事!我们温州男人的字典里,没有打工两个字!那都是要人家给你打工,看你脸色!”
“这就是人跟人不一样啊,友来,我觉得你这个人虽然嘴巴臭点,但心是热的!”
“是啊!劳资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溜须拍马!我们温州人自尊意识太强,这样也不好,但是改不了!我个性太强。以前也跟他们混得好的一个桌子吃过饭,草泥马妈这边菜都好了他还在那里看电视,你说我等他还是不等他!我就是受不了给人做佣人,所以混不好。你叫老子去给你队长洗衣服,可以,没问题!叫劳资给你洗内裤,草泥马你去找别人吧!劳资宁愿多吃两年官司!这就是我,跟别人不一样!”
“新户头来了,老犯人不好送东西,说你是拉帮家伙,要扣帽子!草泥马劳资这么多年官司吃下来了,大帐上从来没低于过几千块钱!东西我不在乎,但是人格不要侮辱我!其实我也想穿了,一回事!康定雄他本事大,我跟他说,你也就比我早两年出去,不得了了!”
“老子堂堂正正做人,最多也就多吃两年官司,心里踏实!我就是不想做畜声,这个地方你只有做畜生那才能混得好,想做人那就只能跟我一样,当个小犯人!活干好才有好处拿!我不是跟狗头鸟这么说嘛,老子一直是姓‘干’的,不是姓‘混’的,老子的好处是一滴血一滴汗自己换回来的!人民政府不是说了吗?有付出才有回报!老子痔疮那么厉害,每天滴下来的血这么多年加起来有一两桶了,真的是一滴血一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