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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王藏起来的伤疤猝不及防被人撕开,幼狼看到了他的破绽,毫不留情咬住他的喉咙。
霍凛与魏清琅平视,他面前一双很年轻的眼睛,朝气、清澈,没有算计和阴谋,适合携手伴侣走过更远的未来。他看着,竟生胆怯,不愿面对的伤口骤然迸发,血肉撕裂,疼入骨髓。霍凛心底下意识退缩,在一个小辈面前丢了镇静,手上一抖,钢笔啪嗒掉在地上。
“在医院竹亭里我就感受到,你羡慕我,也在怕我,对不对?”魏清琅一字一句,在他伤口又添一刀,“我比他小四岁,和你相比,我能多陪他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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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知出了京大校门仍在恍然,魏清琅每一句话话仿佛变换成一个个尖锐的木刺,直直的刺在温知的五脏六腑,疼的浑身发麻。他骂自己粗心,现在回想霍凛住院后不经意间表露出不安和害怕,那么明显,他却没有丝毫察觉,前天晚上霍凛身上的烟味,眼睛里深深的自卑和无力感,自己明明都问了,怎么最后就睡着了呢。
霍凛应该是刀枪不入的,出生就是云端顶上的人,无所不能,没有任何弱点,让所有的一切望而止步。
可是后来,他有了温知。
“温知”两个字是锁链,将霍凛牢牢绑在十字架上,手脚被束缚,成为待宰的羔羊,所有人趁机拿起柴刀,恶狠狠向他砍下去。他反抗不了,因为他有温知,他无能无力,只能任人宰割。
他的霍叔叔该有多难过呀,温知想,那些人往他心尖口上扎刀子,每一寸都挑他最软的肉刺下去。偏偏他做不到,也放不开,他痛苦彷徨,只能独自去舔伤口。
温知越想越疼,蹲在路边,拨通了霍凛的电话,自己的电话,霍凛接的总是很快。
“小知?”
“叔叔,”温知吸吸鼻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在干什么呢?”
霍凛声音温醇:“刚吃过饭。”
温知说:“我也吃过饭了,正要回家。”
霍凛问:“今晚回家住吗?”
“回家住,”温知说:“刚刚和亦川逛了学校,我一会儿就回家。”
霍凛:“回寻畔别墅还景苑小区?”
温知抬头看月亮,说:“想回有叔叔的家。”
那边霍凛笑了声,说:“去景苑小区吧,离你公司近,等下挂了电话给管家说一声,让他明天给你送早餐。”
温知没应,又叫了他一声:“叔叔。”
霍凛:“嗯。”
温知:“你那边有月亮吗?”
霍凛今天去了一个乡村考察,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进酒店之前他看了月亮,很亮很好看。他说:“有。”
温知:“你现在看着月亮。”
霍凛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月光倾泻而下,空中的月亮高高悬挂,颜色像是两人胸口的玉。
温知又说:“好看吗?”
“好看,”霍凛轻轻说,“和小知的眼睛一样好看。”
温知笑了,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睛,他撑着眼眶将泪水憋会去,故作轻松的问:“叔叔,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哪个酒店休息?”
霍凛说,“隆盛酒店。”
温知想了想名字,没听过:“连锁酒店吗?”
“不是,普通的酒店,全国估计只有这一家。”霍凛说,“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温知开玩笑道:“如果是连锁酒店就好了,想你的时候我就去住一晚,就住你那个房间号,这样,我们也算住一起了。”
霍凛低声笑笑:“又说傻话。”
温知揉揉眼睛,说:“叔叔,我不和你说了,我想回家了。”
霍凛:“回去吧,少熬点夜,明天还要上班。”
温知结束通话,输入隆盛酒店四个字,很快地图上便跳出具体位置,在成连市下的一个县城,陵阳县,距离京市大概四百多公里。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盯着月亮看了片刻,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景苑小区的地址。
大概三十多分钟,温知开着车出了小区门口。
高速公路上,车与车之间疾驰而过,道路两旁的山丘转瞬即逝,温知开得很快,两眼盯着前方目不斜视。
蓝色的标示牌最上面写着:“成连市90KM”,到达成连市后,还要开近一百公里才是霍凛所在的县城酒店,路途堪堪走了一半,现在将近十一点半,温知打开上高速前买的咖啡,放慢车速猛灌两大口,疲劳暂缓,他踩下油门,极速朝着成连市方向驶去。
陵阳县的月亮真的好看,明明和京市一样的月亮,温知就是莫名觉得这里的更好看,月光洒在地上,积水空明似的,温知一步踏出一个影子,“隆盛酒店”四个字刺的眼疼。
温知抬头望着,这是陵阳县最好的一家酒店,装修豪华大气,墙棱上的灯流光溢彩,每一扇窗户都拉着厚厚的帘布,几缕暖光从里面透出来,温知站在楼下,茫然的抬着头。
霍凛再次接到温知的电话时,已经是凌晨五点,温知在那边哈着气,嗓音有点干:
“叔叔,这里有好多房间,我找不到你的窗户。”
“叔叔,我原本不想打扰你休息,是想等到明天早上你起床再见你的。”
“可是,叔叔,我有点冷,又好想好想你,你来抱抱我好不好。”
“…………”
从电梯打开的刹那,值班前台吓了一跳,她看到那个据说是酒店有史以来接待的最大客户,嘈乱的裹着睡袍,穿着酒店的拖鞋,头发凌乱不堪,狼狈又着急的拉开酒店大门,没有一丝白天的风采气度。
霍凛在右侧墙角找到了温知,他看见他的小知靠着墙,头低着,额前的发梢遮住了眼睛,听到脚步声微微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