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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乌青,嘴角发黑,皮肤暗沉,”裴亦川有模有样的说,勾着薄唇,墨镜扔在桌子上,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探过身直视温知的眼睛:“老实交代,没日没夜的纵了几天欲?”
温知:“……”
温知把他推回去,用力揉了揉两颊让自己精神些:“你一天天的都在瞎看什么!”
裴亦川重新坐回去,整理衣领:“画家嘛,总要有一双观察细微的眼睛。”
裴亦川是温知大学同学,他俩一个在艺术设计学院学画画,一个在商学院学会计,原本毫无交集,大一社团招人进行的如火如荼,温知人菜瘾大,手痒报了绘画社团。
绘画社团个个身怀绝技,裴亦川的名字回回出现在首页,温知是吊车尾,每次看到裴亦川的作品,他崇拜的不得了,跟在裴亦川屁股后面,发自内心的赞叹,“真好看!”“你好厉害!”此等追捧的话,裴亦川这人眼比天高却吃软不吃硬,最吃迷弟迷妹顶礼膜拜,彩虹屁吹的开心,裴亦川勉为其难的放下身段,经常为温知指点一二,平常联系也多了,久而久之,两人竟成了要好的朋友。
裴亦川上学时就小有名气,家里又不缺钱,年纪轻轻,画展已经办了好几轮,上次去了新西兰,昨天下午才回国。
裴亦川搅了几下咖啡,看不惯对面一脸纠结的模样,撂了勺子,说:“神情给我放端正了!”
温知捧着一杯清水,低头小声说:“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能控制什么?”裴亦川咖啡端到嘴边又放下,“你能控制自己的两条腿两只手,真难受,一会儿回什么酒店?直接回家。”
温知没应声,喝了一口水。
裴亦川对他的这幅犹犹豫豫来气,恨铁不成钢:“如果你还想着你那霍叔叔,南北商会结束后你就跟他一起回去,你要是真的下决心离开,我现在就带你走,电话该拉黑的拉黑,微信该删的删,门锁该换的换,送你的东西该扔的扔,从此不沾半点带姓霍的边。你看看你这藕断丝连的,剪不断,理还乱,像什么样子?”
温知被说的哑口无言,大拇指不安的来回摩擦着玻璃杯:“可是,可是……”
“可是可是,”裴亦川打断他:“可是你答应人家母亲,离开霍家,让他结婚传宗接代,这就是你的理由?别拿你发的誓当借口,都是上过大学的人,崇尚科学这方面你还不如那些渣男!”
字字句句都让裴亦川堵死了,温知哑口无言,沉默片刻,抬起头,承认:“……我舍不得。”
自家白菜舍不得拱他的猪,裴亦川意料之中,啧了一声:“那你就收拾一下把自己打包寄回霍家别墅。”
咖啡厅二楼视野开阔,阳光落下来,被伞遮住一半,裴亦川的话顺着风飘进温知耳朵里。
“亦川。”温知叫他。
“嗯,”裴亦川躺在椅子里,双手放到脑后,悠然自得,“想通了?”
温知:“没有。”
裴亦川:“……”
小爷的口干舌燥全说给大风听了?
裴亦川带上墨镜,转过头看向天空。
温知也觉得自己矫情,喝光一杯清水,靠着背椅,看了眼西移的太阳,乌金西坠,光线渐弱,不远处的树枝,几只鸟雀叽叽喳喳,风一动,它们扇着翅膀结群飞向南方,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候鸟归巢,它们要回家了。
自己要回哪呢?温知想,他不知道。
他只记得霍家老太太跪在他面前,求他给霍家一条活路。优雅精致的老人塌下腰,任他怎么拉扯也不肯起,逼着让他发誓,让他拿他已逝的父母发誓,拿他未成年的弟弟发誓。
温知发誓了,他给了霍家一条想要的活路。
也断了自己的活路。
“亦川,”良久,温知突然开口说话,像是在说给裴亦川也像是自言自语,“我后悔了。”
温知盯着天边变成黑点的鸟雀,说:“我好想他呀。”
“想什么想,才离开酒店多久就开始想?我出国那么长时间也没听你说过一个想。”裴亦川鄙弃之情溢于言表,他是个直男,搞不懂他们这些弯弯绕绕,如果不是温知,才懒得问,他站起身,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车钥匙,对着温知说:“走了。”
温知抬头,有点疑惑:“去哪?”
“学校西街的那家烧烤,上午你不是说想吃吗,”裴亦川说,朝楼梯口走,“吃完我送你回酒店。”
“唔!”温知急忙站起来,跟上裴亦川的脚步。
第12章
夜幕吞噬最后一丝晚霞,白雾萦绕在光晕下,热锅烧油,颠勺师傅熟练的放入几样调料小菜,嘶拉一声,空气中立刻弥漫起烟火的香味。
西街是京都大学西门的一条街,因背靠学校这颗需求大树,娱乐休息一应俱全,超市、酒吧、书店、KTV、电影院以及数不尽的小吃摊和餐饮店,下了课的大学生能从午夜凌晨浪到中午十二点。
正是饭点,各个小吃摊位围满了学生,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温知双手捧着羊排,狼吞虎咽塞了满嘴。
裴亦川忍不住皱眉,开一罐啤酒给他:“你霍叔叔不给饭吃?”
温知两根手指头捏着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真爽!”
“不是,”温知抓着羊排又开始啃:“你走后,好久没人陪我这么吃了。”
“想天天这么吃也行,”裴亦川说:“下次我办画展,你跟我一块去,只要是能吃的地方,我带你走一遍。”
温知撕下骨头上的最后一块肉,吐字不清:“不行,我……还得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