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端木圭又补充道:“庄子曾说浑沌为中央之帝,被南海之帝倏和北海之帝忽每日开一窍,七日开了七窍而亡。此事固然是庄子杜撰,却道出浑沌无七窍,不知可否为参考?”
不等楚月回答,楚鸣开腔插话道:“既是杜撰,自不可当真。此故事之意,指人各有别,不能以自身拥有为准绳,要求他人亦拥有——此亦是为何浑沌开七窍而亡之缘故,因浑沌与其它鬼神不同,不需要七窍,开了反受伤害——师妹此问,不免多余。”他平日不算多语,但见端木圭提出疑问总忍不住说教一番,言辞语气亦显得居高临下。
端木圭并不理会,只看着楚月,和众学徒一样等着师父的回答。
楚月摸了摸胡须,微笑道:“庄子所言,固然是杜撰,却不无道理。浑沌,其真面目罕有人目睹。据本门前辈所言,浑沌无形无影,无迹可寻,来去无踪;它虽无穷奇恶名,却比穷奇更诡秘,更可怕:其力量来源于宇宙洪荒,天地鸿蒙浑沌未开之时,因而得名”浑沌”——”
——天行有常,天象有序:四季依次更替,昼夜轮回,日月此升彼落;无人能阻拦寒冬到来,阻拦不了大雪纷飞、滴水成冰;亦无人能阻拦春回大地、草木复苏。
——冥冥中支撑着万物运行之力量,亦正是浑沌力量之源泉!
——如同敬畏不知何时降临的地震,敬畏无声无息中会让江河结冰的寒冷,浑沌同样让人敬畏。。。。。
端木圭回想至此,手心捏出一把冷汗。
——若真是浑沌,此阵只怕困不住它!
就在此时,天色愈加昏暗,浑沌轮廓消失,遁于无形,湖面却泛起了涟漪波纹。
水波荡漾,原先纹丝不动的木符开始微微震动!
知浑沌仍在阵内,见它有所动作,端木圭暗念加强阵型力量之咒,木符停止震动,倏地立起。
她飞快寻思着,此阵只能困住浑沌于一时,若要“请走”它则仍需加强力量,但——
立起的木符虽定位不动,却轻微哔剥一声,皆出现细细的裂痕。
无暇多想,端木圭掏出七道桃木符,比划念咒道:“开七窍”,向半空掷去。
——眼下只能赌庄子所说是否有理,赌浑沌是否会因开七窍而受害了!
七道桃木符没入昏暗,倏地不见。
端木圭手作防御阵型,等了好一阵,阵内并无反应。她见天色微微现出光亮,昏暗有慢慢消退之势,就势转为进攻阵型。
阵内立即现出六道光线,将五个立于水面定位的桃木符呈菱形相连,正中木符两道光线十字交错,慢慢升起,如带起一座底面是四方形的帐蓬,包容而又吞噬掉阵内所藏。。。。。。
只是升到距离水面三丈之时,那木符忽地失灵,啪嗒一声如寻常木片一样掉回原处!
阵内相连光线亦大为减弱,倏地变为暗淡!
端木圭掐指念咒,又踩位欲将木符重新归位,五个木符却纷纷倒下漂移,失守的五个方位刹那间向上喷出五道水柱!
端木圭猛地一震,被震得后退一步,阵型已乱,法力被反噬,她喉头一甜,知道是血上涌,强自咽下,抽出匕首,指着对水柱孤注一掷念咒道:“所攻之力,调反!”
话音刚落,她再次被一震,站立不稳,跌倒在水中。
她咳嗽着,以手掩口,待平复后一看,手上已沾了血。
胸口如压千斤般沉重,且泡在水中周身发冷,虚软无力,动弹不得。
真狼狈啊。。。。。。
她自嘲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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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羲见此,不由心下一紧,手捏成拳。
正欲上前,身边的端木圭挡住他,道:“汝改变不了吾之记忆。”
亏得巫女掉了句文,陈羲方记得眼下身处她的回忆,见身边的端木圭安然无恙,陈羲仍不能放心,道:“当时,你受了重伤?”
端木圭点点头,却慧黠一笑,示意他继续观看。
陈羲见此,以为她将会绝地逢生,或遇高人所救,遂继续观看;不料,事情却按着他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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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圭勉力强支撑着,慢慢站起来。
手执匕首,正欲施咒,胸口再次发闷,喉头再次一甜。
——施不了法?
她晃了晃,再次跌倒在水中。
她无力地,慢慢合上眼,意识一点一点抽离。。。。。。
呵,看来是大限将至。
也罢,巫女巫师本来就是与人鬼神沟通,一脚踩在阳间,一脚踩在阴间。。。。。。
端木圭并未看到,她身处位置湖水渐渐消退,化为干地;待她察觉疑惑地睁眼之时,湖水已后退了几尺,惊疑间又见昏暗的半空中凝聚出一团物事。
那团物事下行至湖面而不坠,瞬间已行至她面前。
——它是四足,像犬,又像熊,但比人还高,足有两丈;浑身灰黑色长毛成团,看不清它眼耳鼻嘴长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