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难道就是人死后去往的地方吗,一个只有无穷无尽的、死寂一般的白色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能感觉到疼痛呢?
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宛若黑洞般的隧道,与这片空间的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隧道很黑,能让人产生未知的恐惧,但许珏却潜意识觉得,那隧道里有东西在呼唤他,让他产生了迫切想要进入的冲动。
可是理智告诉他,留在这片纯白的空间才是正确的。
腹部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渗血,鲜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给纯白的空间染上了一片赤色,许珏的唇色渐渐泛白,他知道,必须要作出决定了,不然他一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在这里的。
他抬起头,冷静的看向那道黑不见底的隧道,那隧道口就像是一张猛兽的大嘴,一旦踏入就会被那无形的野兽拆吞入腹,骨头渣子都不剩。
即便这样,你也还是要进入吗?
“对,我要进去。”
似是在回答,又似在自言自语,虽然轻不可闻,但却异常的坚定与执着。
每走动一步,腹部的伤口就会被扯动一次,很快,青年捂在伤口处的手也被染成了鲜红色,指缝间渗出的血液顺着手肘往下流,点点滴滴的落在地上,随着青年的走动,连成了一条血色之路。
当许珏完全进入那条隧道的同时,那条血色之路就像是没有存在过一般的消失了,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整片纯白空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珏没有想过隧道里面会是这样的的一副场景。
这里是许家老宅后花园,一个荒废许久的角落,在这里,有一座废弃的喷泉池,喷泉池中央的雕塑,是曾经流行过一段时间的爱神阿芙洛狄忒。
但许老爷子是个十分传统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片花园角落才被废弃了。
许珏不明白,为什么隧道的后面会是这里?
这时,他好像听见了抽泣的声音,他放轻脚步,绕着圆形的池边,往雕塑后面走去,才刚看见一片衣角,身后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不疾不徐,很像他认识的那个人。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暗色中,一点猩红亮起,直到那人走进昏暗的脚灯照亮的范围,许珏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浅笑。
果然,是他心里猜想的人,顾琛。
只不过……眼前的顾琛好像要青涩不少啊。
许珏看着青涩版的顾琛朝着他走过来,他皱了皱眉,正想着要不要先避开,但男人可能是急于找到一个能吸烟的无人之地,加快了步伐,直直的穿过了他的身体。
他这才发现,原来他对于这里的人和事,都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
怔愣间,他听见雕塑背面传来了惊呼声:“你……是谁?”
许珏这才想起他原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他快步上前,却看见了令他惊讶的一幕。
因为发出抽泣声和惊呼声的人,正是他自己。
七年前的、刚回到许家的许珏。
“抱歉,我不知道有人在这里,我马上就离开。”
顾琛在看见少年的瞬间就掐灭了烟头,他没想在许家的宴会上,竟然会有人跟他一样,跑到这么偏僻的角落来。
少年许珏刚才大哭了一场,眼睛都哭得红肿起来,眼泪挂在眼角,欲落不落,再加上因为那哭泣而变得红扑扑的脸颊,一下子就让顾琛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一时有些恍惚。
一个月前,顾家父母出事,偌大的顾氏一下子砸在了他的肩上,而还未成年的顾橙正处于青春期,敏感又多思,白天十分懂事不吵不闹,夜晚却悄悄躲在被子里哭。
直到父母的葬礼上,隐忍许久的顾橙终于情绪爆发,扑在他的怀里狠狠的大哭了一场,最后抬起头望着他,理智却残忍的讲述了一个现实。
“哥,以后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从那天起,顾橙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但他却永远记得那天小姑娘的模样,就跟眼前的少年一样可怜,令人感到心疼。
于是他转身的动作停了下来,低叹一声,走到少年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找出了那条装饰用的手帕,递到少年面前。
“擦擦吧,不管什么难事,总会有过去的那一天。”
少年许珏愣了愣,怯生生的伸出手接过手帕,却没有第一时间用来擦眼泪,而是望着青年顾琛的衣服发起了呆。
虽然他才被许家接回一个月,但在这一个月里,却被许母强塞了很多上流社会相关的知识,服饰也是其中的一项。
只是看礼服的面料和裁剪,便知道身边之人身份不一般,被许母叮嘱过无数次不能得罪人的许珏,根本不敢抬头看身边人的脸。
他紧握着手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帕,嗫懦的道谢,然后迅速起身,朝着另一边的小径跑去。
后花园的灌木丛有些深了,少年单薄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青年顾琛收回了视线,轻笑了声,摇了摇头,宴会差不多该结束了,他也该离开了。
但他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回头看去,刚才逃跑的少年又跑了回来,可能是跑得太急,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气。
看见他还没有离开,少年许珏眼前一亮,放慢步子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走到顾琛身前,还是没有抬起头,还是那副怯懦的模样。
“这位先生,您说得对,不管是什么难事,都会有过去的一天,虽然不知道您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个送给您。”
少年将一直虚握着的双手打开,一点荧光从手心飞起,昏暗的星光下,荧光闪烁着,虽然微弱,但却成为了顾琛眼眸里唯一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