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益沉默地看着他,等殷姜拉好拉链要转身,他下了电瓶车,跟在了殷姜的身后。
这就没意思了,殷姜抬头看了看带着点微微亮光的黑夜,城市的黑夜很难看得见星星,黑夜也没有野外的沉,总像是挂着一层浮色的白。
这夜跟这城市里的人心一样,跟外界总是隔着一层障碍似的,人们一边渴望被爱,一边疯狂地攻击他人。
他也是这城市的一份子,不过,中年人,不再渴望被爱,可以说,看过太多人心的中年人,对任何人都没有期望。
殷姜走了几步,又回头,往电瓶车上走。
这次他识趣,坐到了驾驶座上的副驾驶座上,给了姜益一个面子。
姜益也跟了过来,坐到了驾驶座,他没有开车,而是在坐了几秒后,转过头,那双在浅薄的路灯下黑得光的眼睛直直看着殷姜,他开了口,道:“我还是不够诚心,是吗?”
“在你那里,要如何才算得上诚心?”姜益继续开口,语带困惑:“我一半的钱都给你了,还不够吗?”
殷姜被他说得一愣。
一半的钱不够吗?
买条命,一半的钱够了啊?
有人倾家荡产都不一定能买得回命。
他的诚心这么廉价的?
殷姜笑了,他一笑,那张和他三十岁的时候一模一样的脸上的眼边多了几丝纹路,他的笑容迷人又沉静,他眼睛带着笑意,笑望着姜益,道:“要是买我的态度,这些钱早够了,我也做了交付……”
他不已经搬到了姜益家了吗?
“要是买你的命,那还不够,”殷姜的笑容淡了下来,面孔冷酷残忍,他冷眼凝望着姜益,淡淡道:“远远不够,除非……”
姜益看着他,殷姜不紧不慢接着道:“你现在就去死。”
死了就不用付钱了,就用管够不够的事了。
姜益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有点冷,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把手插进了外套的衣兜里。
殷姜看着他,笑了一下,转过了头,又拿出了一根烟出来,继续抽。
“为什么老抽烟?”姜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头疼心也疼,他不敢再看殷姜,也回过头,和殷姜一样看着正前方。
“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殷姜给自己点了火,抽了一口,笑笑道。
他跟姜益就如跟老友一样的聊着天,云淡风轻,他也不知道什么时间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居然能在这个之前把他伤得遍体鳞伤,做梦都在喊着“饶命”的人面前如此自如自在。
这个人伤了自己很多年,也让自己恐惧了很多年,有那么几年他连听到姜益这两个字都让他全身哆嗦,可恐惧着恐惧着,害怕着害怕着,他就走到了在这个人面前毫无恐惧在意的地步。
怎么走过来的,他清楚,就是想不到,他会有这么一天。
大概人能承受痛苦的容量是有极限与定量的,一旦有一天把一辈子的痛苦都用完了,人们就很少会感受到痛苦了。
“跟我在一起就想抽?”有人还在问。
“嗯。”
“殷姜……”
有人喊他,殷姜懒得回头,“嗯”了一声。
旁边的人继续道:“不要跟我鱼死网破,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感情,我这些年过得太像一个梦一样,我可能前半辈子把我一辈子的福气都挥霍完了,我知道你以前对我很好,我也糟蹋你,我也持强凌弱,仗着你对我好,你爱我,把我对我妈和我爸的所有不满都泄到了你身上,你也惯着我,惯了很多年,我没觉得你爱我,我只是觉得你想用一点好来控制我的人生、我的喜好,太可笑了,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相爱,那个时候,你爱错了人。”
是啊,爱错了人,这点殷姜承认,他点点头,又“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