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跛子张惊讶道:“项兄方便说说吗?能帮上什么忙,我义不容辞!”
“我与家父被赶出项家,是遭家族之人陷害,当初我们父子两人皆被废去经脉修为,惨遭放逐,如今我如此拼命闯荡修习,也正是为了报仇!”项鹰目光坚毅:“报仇之事,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处理好,你安心回南岭修炼,等我报完仇,有机会一定过去找你。”
“嘿嘿,也是,就我现在的水平,去了怕也会给你拖后腿。”跛子张习惯性的挠挠后脑勺,回头看了一眼天色:“时候不早了,项兄,兄弟就此告辞,有缘咱们再见!”
项鹰点点头:“一路保重!”
“你也是,还有前辈,你们保重!”跛子张重重挥了挥手,转头便一瘸一拐的向南离去。
项鹰站在原地,目送跛子张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夕阳西下,已经彻底寻不见太阳踪影,暮色四合,天边火红的晚霞渐渐隐去颜色,明月已经悬在天边,星辰隐现。
不远处,毛地黄干脆一屁股坐在尸体旁边,丝毫不嫌弃地上血肉灰尘,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大铁锅,正架在火上,锅里绿色的液体咕噜咕噜冒着气泡,里面断肢翻滚着,一只胳膊在水面浮上浮下,项鹰认出,那正是承安道长的断臂。
毛地黄哼着小曲儿,十分乐呵的将面前一堆杏林宗弟子的尸分类,胳膊一堆,腿一堆,脑袋一堆,躯干一堆,有完整的,就用手中的菜刀剁开,在上面撒上一层灰色的粉末,再扔到锅里去煮。
那样子,犹如一个正在精心烹饪的大厨。
残肢断臂虽然流出血红的血水,扔到锅中之后却不见红色,一锅绿色的水反而越煮越碧绿。
项鹰皱了皱眉,退回到上官剑身旁。
老道士正负手而立,站在石壁之前,望着东方渐渐升起的一轮圆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项鹰轻声喊道:“前辈。”
“嗯。项鹰,你看那月亮,这么圆,今日是不是望月之日?”上官剑没有回头,依旧望着月亮,缓缓说道。
项鹰看着天边圆月,粗略估计一下时间,随即摇头:“今日是十七。”
上官剑笑了:“十七?哈哈,千年不见月亮,连日子都看不准了。那鬼医在林中对着一堆尸体做些什么?”
“炼尸。我没接触过这种术法,看不明白具体是做什么。”
老道士转头看向林中,毛地黄正撸起袖子,将煮过的断肢捞出来,大锅中冒着腾腾热气,他却如没有感觉一般,悠闲的将尸体一块一块捞起,摆放在地上晾干。
这一锅中煮的,全部是胳膊。
随后,毛地黄又甩了甩手,将几块躯干放了进去,血淋淋的尸体刚下锅,便如水撒进滚烫的油中,炸起一片水花,出一阵“滋滋”的响声。
躯干下锅之后,毛地黄转过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块脏兮兮的破布,把煮过的断肢上的水珠一点一点小心擦去,反反复复的查看之后,满意点点头,咧开嘴笑了,一口尖锐的黄牙龇着,整张脸说不出的怪异。
若是放到深夜看,绝对是一张骇人鬼面。
上官剑看了一会,思索道:“应该是做成什么尸傀。”
“尸傀?”项鹰看着林中忙碌的毛地黄,眼神闪烁:“原来真的有尸傀这种东西?”
这个词语对项鹰来说并不陌生,小时候与玩伴跑去项家后院的藏书阁玩耍,曾经在最角落的书架上翻到过一本没有名字的破旧古书,那本书看起来年岁很久,里面的纸张已经泛黄,边页还有被火烧灼过的痕迹,自己曾经粗略的翻了一下,便被其中所述吸引,干脆坐在角落中,一看就是一下午,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才被一直照看在自己身边的丫鬟寻见。
古书中记载的皆是一些项鹰听都没听过的奇闻异事和虚无缥缈的传说,譬如在大晋国西边的遥远国度,生存着人面兽身的古老种族,能够吞吐日月精华,生活千年不死;又如不知存在于何方的神秘森林,林中的每一棵树木在夜间都会幻化成人形,趁着夜色迁移,到了白天,又变成一片寻常树林,只要误闯入林中的人,都会被困在里面,到死都走不出来……
其中有一篇便是讲南方巫术的,根据书中记载,炼尸傀是南方修习巫术之人常用的术法之一。厉害的大巫师,能够将修为甚高的修行者杀死,在其将死未死之时,投入培养了数年之久的毒物池之中,让无数剧毒之物生生咬死。如此一来,修行者死去之后,尸体之内便憋着一口阳气,尚存一丝灵智,可以听懂巫师的命令,成为百毒不侵,肉身不腐的尸傀。
如此炼制的尸傀,不仅战斗力强,而且不会腐烂老去,不老不死,就算炼尸之人死了,也会依旧存在于世间。
这本无名古书在项鹰童年之中留下很深的印象,但他后来问过父亲,到底有没有书中所说的这些东西,项雄摇摇头,笑着说这都是不知何人无聊编出来唬小孩子的,让他不要再想,专心修习。
“自然有,在大晋国最南端的群山密岭深处,是古老巫术盛行的地方。那里多是崇山峻岭,山中各种毒物盛行,花草、昆虫多数都带点毒性,那里的人修行方式也与我们有所不同,除了修习武学,还会巫毒之术,多借助外力加强自身,炼蛊炼尸很是常见。”上官剑捋了捋银白胡须,继续说道:“老夫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外出云游,曾经到过南方,虽没有深入密岭深处,但在边缘一带游历过一段时间,这种东西听过不少,也见过几次。”
“这鬼医炼的尸傀,会百毒不侵,不腐不烂吗?”项鹰好奇道。
“哈哈,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尸傀!”上官剑笑道:“尸傀本来就是尸体炼制,只能通过炼尸手法来减缓腐烂的度,真说不腐不烂,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吧,至于能不能百毒不侵,老夫就更说不好了。”
林中的毛地黄丝毫没有听见两人对话,正忙的热火朝天,锅中的绿水已经减少了大半,变成了墨绿颜色,面前也只有一堆脑袋还没有煮好。
毛地黄歪着头,将十几个看起来还算完整的脑袋整整齐齐的摆成两列,如挑水果一般,每一个都拿起来端详半天,时不时还要在脑门儿上拍上一下,再凑过头去听听声音。
“嗯,这个完整……哎哟,看着还挺好,脑子里面怎么都空了?”老鬼仔细检查着每个脑袋,口中念念有词:“这个好,脑浆子一点儿都没撒出来!嘿嘿……”
过了盏茶时候,毛地黄盘坐的腿上已经选出五个完整、个儿大的脑袋,面容长得也都不错。
“一、二、三……”老鬼一边将脑袋小心放进锅中,一边数着数,数到最后,扭头看了看远处被项鹰的烈火烧毁容的红鸢的头颅,犹豫了一会:“到底加不加上你呢,毕竟张的这么俊俏,扔了实在可惜……”
“算了,还是加上吧,毕竟你生前还是化神期的人物,以后拿出去,也有面子,嘿嘿。”毛地黄下定决心,便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刚起到一半,后腰处便传来“咔”的一声,痛的他脸都皱成一团:“哎哟,我这老身子骨!”
项鹰见阴间鬼医站了起来,于是喊道:“行了?”
“快了快了!主人您再等老头子一会儿!”毛地黄哼哧着站起来,连忙堆上笑容回答。
说罢,他便走过去,将红鸢的断头捡起来,拂去上面的枯枝烂叶和血水,从怀中掏出一瓶黑色药水,往伤处一撒。
仅仅沾上两滴药水,断头上占了大半张脸的烧伤便快愈合,红鸢的整张脸再次恢复以往妖媚模样。
“嘿嘿,这多好看。”毛地黄咧嘴一笑,转身一扔,断头准确无误的落进沸腾的一锅绿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项鹰见毛地黄还没结束,便又转过身问道:“前辈以前见过的尸傀是什么样子?”
“就是一副人类的模样,最厉害的一个尸傀是在密林之中。”上官剑眼神飘向远处,回忆起年轻时候的经历:“当年,我在一处山岭之中寻找草药,遇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一条绿色罗裙,模样精致,如同瓷娃娃一般,身后便跟着一个尸傀。看模样,尸傀生前也不大,十八九岁的模样,身上十分干净,看不到有什么伤口,穿的衣服也非常整洁,若不是面色惨白,嘴唇与眼窝处都泛着青紫之色,压根与活人无异。”
项鹰好久没有如此放松,干脆就近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津津有味的听着上官剑回忆。
“那少女手中拿着一条不知什么植物的枝条,顶端三片叶子,甩来甩去的,往哪里甩,尸傀就往哪里走,动作也十分灵活,就是不会眨眼说话。少女见了我,非常警惕,枝条往尸傀身上一抽,那东西便立马冲我扑来,度奇快,四周都给它带起一片妖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