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许晏宁想起来了,1995年的5月12日,这一天他突高烧,他妈妈送他到医院来打针。也是这一天,他爸出事了。如果说他的人生分成两个阶段的话,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截断的。
前面的十五年他过的是幸福的日子,而后的十几年,他自己一个人在地狱里走了一遭又一遭……
……直到,他用一把刀把自己给捅死了,才结束了所有的一切。
不,他以为的结束并没有到来,时光又把他送回到了过去,回到了95年5月12日的这一天来。旁边就是一扇窗户,许晏宁隔着窗户听到外面的雷声和下雨声,光是听着这个声音,他就知道外面的雨有多大了。
“你别太担心啊,这个雨这么大,其他的同学也不一定能赶到学校去上课,说不定不止你一个人没去上课了。一会我去找医生给你开条证明,等周一你拿去学校给老师,你记得跟老师解释一下今天上医院来打针才没去上的课,老师应是不会责骂你的。”白小荷还以为儿子是在担心今天去不了学校上课会被老师责罚,就准备一会去帮儿子找医生开个病例证明。
不过这种天气,白小荷的心里也有些担心班里的学生赶不来上课,或者是冒着雨赶学校上课,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的事情。
白小荷无疑是一个长相漂亮的女人,三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像是二十多岁的模样,她的脸型圆润饱满,长了一双温柔而多情的眼睛,气质温婉。许是因为在学校教书的原因,她的身上带着一股书卷气,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班上的学生们都很喜欢她这样的女老师。
这个女人仿佛是被人养在温室里的碗莲一样,花瓣娇嫩,叶子鲜绿,被人保护得很好,没有经过风吹雨打,还是最美的模样。
许晏宁看着在说话的女人,有点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女人变成了另一个模样了。哦,是了,也是从他爸去世的那一年起,这个女人一夜之间失去了丈夫,失去了保护她的人,谁都能在她身上踩一脚,欺负她一把。这个出嫁之前被父母照顾得很好,婚后又被丈夫保护得很好的女人,根本就没有自己一个人带着儿子在外生存的能力,因此当丈夫死后,这个女人的人生也开始急转直下。在第一任丈夫死了后,这个女人迫切的寻求另一个男人的保护,在第二年就嫁给了她的第二任丈夫。
正也是从这个女人嫁给那个禽兽开始,他的人生就进入了第一个噩梦的阶段。而后他的人生从此也生了极大的转变,从人间掉入了地狱里,从此就爬不上来了。
后来的许多事,许晏宁并不大愿意去回忆了。
所以,现在是他在原来的那个世界里身死了,又重生回到了1995年5月12日,他们母子俩个命运开始转变的这一天是吗?当意识到这个可能的时候,许晏宁的心反而冷静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从药房出来的护士把一瓶新的药水挂到铁架上,伸手来拔出少年腋下夹着的温度计,“把温度计拔出来给我吧。”
“37度2,还是有点低烧。等这两瓶水打完再测一测,一会要是没事就可以回家了。”
“我们回去需要注意什么吗?”白小荷抓住了机会问护士。
“记得多喝水,把身体里的毒素排出来。外头还在下雨,你们一会要等雨停了再走,可别淋了雨又烧上来了。”护士说了几句要注意的话,就准备拿着温度计走了。
不过没等她走,就被病人喊住了。
“等一下。”
“嗯?什么事吗?”
“麻烦帮我把针头拔出来。”许晏宁喊护士过来帮他拔针。
“啊什么?”听到病人喊她拔针的护士很是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等确定了自己没听错,真的是病人喊她拔针之后,护士有些生气的道:“你的烧还没退呢,要打完才行。而且你们这钱都交了,你打不打完,都不能给你们退钱的。”
“不找你退……”许晏宁最后一个字没说完,就被他妈打断了他的话。
白小荷就打断了儿子的话,跟护士说:“这孩子开玩笑的呢,护士你去忙你的吧,我跟他讲。”
“你们别自己拔了啊,打完了再走,开什么玩笑呢?外头下着这么大的雨,你们现在也回不了家的,老老实实在这里打完了再回去。”护士警告了一句后,就去忙别的事情去了。
在护士走了后,白小荷说儿子:“听到护士说的话没有?你现在不打完,还想去学校上课吗?”
“药水都开了,钱我也给了,还有一瓶多一点而已,咱们打完了再回家。缺半天课没什么关系的,回头去学校问问别的同学借课堂笔记来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再问问老师,或者是回来问我也可以。”白小荷只当儿子是想回去学校上课,别说外头在下雨了,就是不下雨她都不能放任孩子这么跑回去学校上课的。
许晏宁把脸转向窗户的方向,听着外面的打雷声和下雨声,他的心开始焦躁了起来:难道,即便是他回来,也无法改变他们一家人的命运吗?
“你乖乖的打完针,感冒就好了。明天周六不用上学,你在家里好好复习功课,差个一天半天的,没多大关系的。”见孩子不说话了,白小荷还以为孩子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她就坐在一旁陪孩子输液。只是她自己的心里也有些焦躁,在这里坐不稳,坐在凳子上的屁股挪了好几下,心里想着的都是回去学校给学生们上课的事情。
许晏宁看着坐在一旁的女人,说道:“我有些口渴,你能不能去帮我倒杯水来?”
“好,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听孩子说口渴要喝水,白小荷就站起了身来,想着去哪里找个杯子给孩子倒水喝。
见女人走了后,许晏宁直接把手背上插着的针头给拔了下来,滑下床穿了鞋子就走。往前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转身回来,拜托一个坐在椅子上输液的年轻女人:“一会要是有个卷头的女人来这里找我,麻烦你帮我跟她说一声,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也不等女人回答他,说完这句话后许晏宁就大步的离开了。
因而等白小荷去倒了开水回来,见到铁床上已经没了儿子的身影,只有一根带血的针头还在半空中晃动的。还是坐在椅子上输液的女人见她在找人,告诉她,说她找的人有事先走了,她这才知道儿子走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