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角落的一张铁床上,躺着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大点的少年。
少年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眉目精致,鼻梁高挺,皮肤是少有的冷白皮。大约是在生病中,少年的面上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红晕,唇色殷红干裂,上下唇鼓起了一层干皮。
这会儿只有少年自己一个人躺在这里打点滴,刚才守在他床前的女人刚好有事走开了。
床头的铁架上挂着一瓶打了一半的药水,药水顺着透明的胶管往下流动,到了中间的小圆盘上,度就变慢了,变成了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胶管的另一头连着的针头,则是扎进了少年手背的血管中。
少年很瘦,手背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此刻躺在铁床上输液的少年双眼紧闭着,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他的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什么不好的梦里头。
在他梦中的那个世界里,天幕阴沉,淅淅沥沥的雨在往下落,雨幕笼罩了整个墓园。
置身墓园里的青年仿佛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一样,雨水打湿了他头上的,身上的衣服,一道道的雨痕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也不知道是雨还是他的眼泪。
“噗”
青年跪在一座新立的墓碑前,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利刃直直的插进了自己的心口处。明明是无声的举动,却仿佛能让人听到了利刃划破肉体的声音一样。
过了一会,鲜血就从利刃捅进去的洞口里涌出,而把利器插入自己身体里的青年像是感觉不到半点疼痛一样,眉头都不见皱一下的。
墓碑上贴着一张黑白照,照片里是一个十分英俊帅气的男人。
青年的目光正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眼神里带着深深的爱恋和怀念。他抬起满是鲜血的手去触摸墓碑上贴着的照片,仿佛是想通过这张照片去摸到照片里的人一样。
只可惜,照片里的人已经死了,骨灰就埋在墓碑后面的墓穴里头,还是他亲自放进去的。
“阿屹,你会……”“原谅”两个字到了嘴边,青年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配得到这个人的原谅,甚至是他死在这个人的面前,这个人大概还会嫌弃他脏了他轮回的路。
但是,他就是想来这里,哪怕是死,他都想死在这里。
死,他们也要死在一起这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还剩下的最后一个心愿。
“阿屹……”梦里的那个青年一遍又一遍喊着这个名字。只可惜,这个名字的主人已经不会再响应他了。
萧屹,我好想你,我想见你……萧屹,你还愿不愿意见我……
他想,萧屹是不愿意见他的了,因为那个人,爱就是爱了,恨就是恨了,恨了就不会再爱了。恨了,就不会再见他了……
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滑落,染红了青年身上的衣服和他身下的这块土地。
青年慢慢的把脸贴到了冰冷的石碑上,贴着照片里的男人。
倒在雨幕里的青年,依然保持着贴着墓碑的姿势,到死他都想用最亲密的姿势来贴着他最爱的这个人。最后,青年慢慢的阖上了双眼,两行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梦里的那个青年,慢慢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了……
当远去的意识慢慢回到身体里的时候,许宴宁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的声音,这道声音听着很是熟悉,接着一只带着微凉的手贴在他的额头上。
“好像有点退烧了,没刚才那么烫手了。”女人用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到儿子的体温好像是下降了。
许晏宁睁开眼睛,就见到一张往下看他的脸。他认出了这张脸的主人,正是他的母亲白小荷。
女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大约只有三十来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淡蓝色的碎花连衣裙,一头长卷成了波浪状,前面留了齐刘海,头上戴了一个同色的波点箍,未施粉黛的脸却也十分的好看。
“宁宁你醒了啊,你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好一点了?”白小荷见到儿子醒了过来,心里提着的担心才放了下来,说儿子:“你今天可把我吓坏了。”
“身体不舒服怎么也不跟妈妈说一声啊?要不是我去喊你起床上学,都还不知道你生病了。”白小荷想起今天现儿子自己一个人烧躺在家里头,要不是她现及时,都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情况了。
白小荷的职业是一名小学老师,她现在教的班上就有一个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学生,那个学生两条腿都坏死了,不能正常走路,上下学都是家里的大人送来和接回去的。她对这个病不是太了解,只是听学校里的同事说那个孩子是小时候生病,家里没有及时送医才导致的那么严重的情况。所以从那以后她就特别的害怕家里的孩子烧感冒,担心自家孩子也遇到那种不好的事情。
女人听似抱怨的话里,带着对孩子的关心,还有对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现孩子生病的自责。
许晏宁静静的看着正在说话的女人,记忆里的那张包含风霜的脸与眼前这张还十分年轻的脸庞不断的交错,最后定格在眼前这张年轻的脸上。他看着女人张张合合的嘴,并没有听进去女人在说的话。
此刻他的脑子和思绪十分的混乱,满脑子都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