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的床湿了,他们只能一起睡在次卧。
临睡觉之前,黎淼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她忘记吃药了。
回市区要复查,她不想出岔子,挣扎着坐起来,去外面拿了瓶矿泉水,想了想,直接回次卧,当着乔亦阳的面吞了药片。
黎淼重新爬回床上,乔亦阳手臂一伸,把她捞进怀里搂着。
他是真困了,眼睛已经闭上,黎淼的指腹摩挲他下巴新长出来,还是扎手小颗粒似的胡茬,忽然觉得这样平凡的瞬间,无比幸福。
她抿唇笑了笑,翻过身,关了床头灯。
他看着她吃药,却什么都没问,黎淼缩在他怀里,像说悄悄话似的,小声说:“乔亦阳,我有抑郁症。”
“很久了么?”她以为他都快睡着了,可他的声音,竟然意外的清醒。
黎淼:“你没睡?”
“睡了。”乔亦阳的声音低下去,“我以为你想跟我聊天。”
“那倒没有,你该睡就睡。”黎淼说。
很多抑郁症病人,在社会上是受歧视的,有人认为这就是疯子,是精神病,也有人认为,这种病人只会给人添麻烦。
之前黎淼一直没有说,是担心乔亦阳会嫌弃。
今天选择说出来,是她觉得,她不该隐瞒,他有知情权。
但他的反应,淡定到让她意外。
她想,不排除困到不清醒的可能性,那这时候说,似乎有些趁人之危,没想到这时乔亦阳又问了一次:“多久了?”
黎淼:“大二查出来的,到现在四五年了。”
说完,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乔亦阳没再回应。
就在黎淼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听见他低声说:“那你觉得不开心的时候,跟我说,别憋着。”
黎淼微怔。
乔亦阳又说:“这是病,就像发烧感冒一样,总会有不舒服的时候,别觉得不好意思。”
“……”
他知道,这是病。
和感冒发烧一样,她的病导致无法主观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像感冒的人没办法控制自己咳嗽,发烧的人没办法控制自己身体乏软一样。
而不是想太多,而不是思想不够积极。
黎淼想哭,但又不舍得哭,怕吵到他睡觉。
“你怎么,这么了解这个病?”
“……”好半晌,乔亦阳才哑声回,“职业关系。”
他嗓音乏懒,略带惺忪,好像是睡着了又被她吵醒,于是黎淼不问了,虽然她还是好奇,警察和抑郁症之间的关系,但跟他的睡眠相比,又觉得这个问题没那么重要。
乔亦阳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在说出来之前,黎淼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并且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准备。
可是,他没有让这些事情发生。
从来没有哪个瞬间,像现在这样,让黎淼深深地感受到,被救赎。
被喜欢,被爱,被无条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