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微地晃了一下脑袋,然后知晓了面前站着的人确实是她的故人或者…故友,不是梦境还是别的什么,而是确确实实是已经长大成人的卡里古拉。
她低头看到卡里古拉染上污泥的漂亮皮靴,然后往上看。
卡里古拉侧一下头,他站着不动。
“喝酒喝蒙了?”他问。
“有点。”加利亚点点头,然后平视看向卡里古拉。
她看向卡里古拉那张褪去稚气而显得格外凌然的面庞:“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卡里古拉沉默了一下,而后将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加利亚,如果不是你在这个地方,想必我也不用这样踏足在烂泥里。”
加利亚愣了一下,于是她不确定地问:“你是来找我的?”
卡里古拉不快地想要冷哼一声,但是他忍住了,低低地僵硬说了一声“是的。”
加利亚很意外,虽然他们的初次见面是很糟糕的,但是随即的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中他们拉近了彼此,在那样惨烈的背景下,曾经那微不足道的摩擦也变得渺小的可笑。
但是在选择再次横在这个已经成为朋友的两方面前,隔阂则再一次产生。
加利亚在后来才知道,勃艮第家是贴近于大皇子上位的,并且那次能在河湾捡到卡里古拉,也是因为刺客和内奸攻陷了的帐篷,以至于卡里古拉身边忠心耿耿的铁卫们在他面前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而他则为了拼最后的一点希望,投入河水。
卡里古拉记得围猎他的骑士的盔甲暗纹,以至于睁开眼见到加利亚身上盔甲的纹路当机立断出了先手。
从一开始,两个人的立场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
在最后一次战役面前,两人已经坦白双方的身份。
卡里古拉是个慷慨大方且虚若怀谷的人,某些时候他的骄傲会让他意气用事,但不代表他狂妄自大。他同时还有多疑和谨慎的性格,这来自于他被背叛的经历,这让他不会轻易交付信任。
所以加利亚以为她告诉卡里古拉自己早在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无疑会让自己和他的友谊抹上卡里古拉认为的不容亵渎的污垢。
但是,卡里古拉没有那么想,他反而毫不质疑加利亚的所作所为,丝毫不怀疑加利亚的品行,并且向加利亚抛出了橄榄枝。
“勃艮第并不重视你。”他说,“这个卑鄙的家族只是在羞辱你的光芒。而我不会那样做。”
在加利亚拒绝后,他则丝毫不放弃的地道:
“加利亚,无论多久,我都不会放弃的。除非你下定决心,站在我面前以卑鄙的姿态否认我们之间的友谊,在那之前,我都不会放弃的。”
而现在,正如卡里古拉所说的那样,他没有放弃,反而有些怒其不争。
如果说加利亚最无法面对的,最手足无措无法应对的人,那就必然是卡里古拉了,卡里古拉对她很好,也可以说他在加利亚的生命的二十五年中没有人有比他更以真挚的感情对待过加利亚。
正因如此,加利亚才无法面对他。
大概是加利亚沉默的时间过长,卡里古拉不耐地用鞋底碾了碾地上的污泥。
“怎么,你现在后悔了?”他用嘲讽地语气说,然后抬了抬头十分冷傲,“现在,你想反悔还来得及。”
加利亚沉默一下,干涩地说:“不……抱歉。”
卡里古拉的目光没有移开,明亮的眸子仿佛也染上一丝愁绪,他就这样沉默地望着加利亚,喃喃道:“如果,勃艮第真的善待你的话,想必我就不会有这么不甘与愤怒吧。”
这句话,似乎是撕下了加利亚面上最后的一点矫饰的坚强,露出她苍白疲惫不堪的内在。
何曾几时,她即使在血卷如泥的战场上,面对四面八方的敌人,她都不曾露出一丝疲态,坚定地面对敌人。
而现在,她竟然沉溺在酒精中,游荡在街上。
最伤人的往往是来自背后的家人。
加利亚不堪地抿起嘴唇。
“公爵大人已经做了他应该做的。勃艮第并没有对不起我。”
“没有对不起你?!”卡里古拉勃然大怒,他上前一步单手拽住了加利亚的前襟,声音震怒响亮。
“所谓的没有对不起你,就是抹去消除你七年的战功吗!你知道你的荣耀是你多少次拼死获得的吗!然而,一个在后方安稳城堡里的卑劣贵族堂而皇之地掠夺那些你拼死才夺得的一切!
加利亚!我竟不知你竟然对那样的废物如此懦弱的步步退让!”
加利亚的身体素质和本能反应还在,她下意识地伸手掐住了卡里古拉的手腕,并且下一步动作是将他反转在地。
但是她很快察觉到她面前的这个人是卡里古拉,他不会伤害自己,而自己也不应该弄伤他。
不,如果卡里古拉真的在她脸上来一拳反而让加利亚不会那么难受。
这一愣神间,卡里古拉已经拽起了加利亚衣襟,他居高临下,用那双愤怒的眼神盯着加利亚。
加利亚难堪地别过头,无法直视卡里古拉的锐利双眼…
“公爵大人,是养育我的人…”
卡里古拉松开手,不以为意地步步紧逼道:“加利亚,即使是天大的情谊,你也还完了。你不必再为勃艮第效力了。”
“抱歉…”加利亚摇了摇头后退一步。
卡里古拉则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丝毫不给加利亚喘息的机会。
“不,加利亚。我有眼睛的,我知道你是多么渴望我就像我渴望你一样!我们是友人是并肩作战的战士,而我也是最理解你,最会包容你的人!没有比我这里更好的去处!既然如此!你是为何隐情,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