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最亲密无?间的朋友,隔着被风吹到摇晃的国?旗杆两两相?望,竟会感到陌生?。
邹紫若把新剪的短发挽到耳后,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好像好久没跟你两个人单独呆着了。”
是啊,好久了,陶竹坐在?旗杆下面,往前回想,她们上一次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还?是高二出期末成绩之前的周五,一起坐公交车回家,一晃,都过去一年多了。
她坐在?陶竹身边,头亲昵地靠在?陶竹肩上:“都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了,你不跟我们一起玩,只有偶尔吃饭的时候才会跟我们一起。”
陶竹两手托腮,身子往前倾,和邹紫若自然分开,她没精力?去争辩,避重就轻解释道:“学习太忙了,没有时间玩啊。”
邹紫若坐正,盯着陶竹万年不变的丸子头,说:“陶竹你知道吗?你变了。”
“是吗?”陶竹笑了笑,一手撑着下巴,回头问,“怎么变了?”
“嗯……就是,变得,淡了。”邹紫若费力?地想,但说完还?是觉得不对,“我形容不好,就是那种?,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那种?感觉,反正跟你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陶竹说:“可能是吧。”
不尝试去理解不理解自己的人,接受自己会被讨厌,不讨好伤害到自己的人,或许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在?意吧。
说来简单,但是陶竹自己知道,她这一路,历了怎样?泰山压顶般的破茧体验,遭受多少无?形的刀枪剑戟才炼成的“不在?意”。
她没有轻舟,耳畔猿声回荡,过了万重山的,是她自己改造的航母。
“陶竹。”邹紫若叫发呆的她,“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别,陶竹一点都不想听她的秘密,邹紫若的秘密到处说,说完被泄露出去她又?会挨个对质,以前她忘记自己跟谁说过,让陶竹背了好几?次锅。
可还?没来得阻拦,邹紫若已经?说出来了。
“我喜欢蒋哥。”
陶竹倒抽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盯着邹紫若。她下意识的反应是怎么可能?!但过了两秒之后,又?觉得毫不意外。
好像她曾经?在?意识到自己喜欢蒋俞白后的某个时刻,隐约猜出来过。
不然,邹紫若怎么会在?明知道她假期回会老家的情况下,去天台壹号院找她,又?正好被蒋俞白碰到,他可不是一个会管闲事的人。
想到刚才贾湾红肿的眼睛,哪怕是陶竹这样?不想惹身骚的人,都忍不住为少年的心?事心?软:“那屁哥怎么办?”
“他怎么了?”
陶竹沉默看着她,沉默已经?是她能给出来的最好的答案。
邹紫若的表情从?假装茫然到释然不过短短的一瞬,她的手在?身前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可是我不喜欢他啊,我喜欢蒋哥,蒋哥那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过的生?活,你知道的,贾湾给不了蒋哥可以给我的生?活。”
蒋俞白可以给的生?活吗?
数不清的金山银山,普通人奋斗一生?都够不到边的资源唾手可得,以及旁人羡艳的目光。
可试问这些,谁不想要?不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徐襄,又?或者是削尖了闯进娱乐圈的顶尖美女,她们不想要吗?
你邹紫若拿什么去换你想要的生?活,拿什么跟其他比你强出百倍的人去比去争?
这一点也是陶竹意识到自己心?意之后,在?夜深人静时无?数次问过自己的。
想名正言顺站在?蒋俞白身边,又?何尝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高一上体育课的同学跑圈从?她们身边哼哧哼哧路过,时不时有人回头,用或羡慕或好奇的眼神,看这格格不入的两个高三学姐。
“你知道的嘛,我这个成绩,就算上的了本科,也只能往外地考,搞不好还?要回老家。”邹紫若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事,“所?以还?不如在?北京上个专科,毕竟呐,这个城市,你想走就可以走,但是要再想进来,可就难了,没准再也见?不到蒋哥。”
她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操场围栏外白漆斑驳的老旧高楼,这座拥挤的城市穿梭过的北京,却不是她的北京。
作为“飘二代?”,邹紫若作为城市里局外人的感触不亚于她的父母。
可就算留在?北京又?能怎么样?呢,留在?北京,和留在?蒋俞白身边,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路要走。
就算真的能在?一起,他做了你不能接受的事,在?他选择权是你百倍千倍的情况下,你要如何制止?还?是像曾经?那对双胞胎一样?,踩着自己的尊严去接受被汽车尾气抛弃的生?活。
你又?是否有能力?,站在?他身边,而不被任何人质疑“蒋俞白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学弟学妹们绕了操场一圈,陶竹在?脚步扬起的尘土里,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那你打算怎么办?”
邹紫若:“还?不知道,先找时间告诉他吧。”
不能怪陶竹觉得她不自量力?,只是陶竹比她更?了解蒋俞白。
他不是像陈浮亦或者是用家里钱随意搞点投资花天酒地的富二代?,他对他自己,以及这个世界,有着清醒的认知。
放弃普通人唯一能够改命的高考机会,邹紫若在?这一步,就已经?失败了。
周五晚上放学,陶竹婉拒了邹紫若想跟她一起去天台壹号院的请求,忽略她口中“真羡慕你爸妈出问题,不然你怎么可能住在?蒋哥家”的冷嘲热讽里,带着一书包的卷子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