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比赛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顾肆追问道。
林卉抬头看向窗外,脸上早已爬满了泪痕:“那是阿末真正噩梦的开端。”
钢琴比赛那天,简末拿了冠军,她本来很开心的,领完奖下台的时候,他看见了他父亲,但是她不知道父亲不是来看她比赛的。
他是来看他另一个女儿比赛的简末傻乎乎的冲上去喊了爸爸之后,这个原本就已经无比脆弱的家庭,终于彻底的破碎了。
简末的父亲直接提出了离婚,但是她母亲不同意,她不想就这么简单放他父亲离开。
那段时间林卉记得简末一直是住在外婆家里的,她到现在都记得简末哭着跟她说爸爸妈妈吵架的事,她记得简末呆呆的捧着棒棒糖说:“爸爸不会喜欢我的,爸爸永远都不会喜欢我了。”
从她亲眼看到父亲宠溺的抱着另一个和她一般大的女儿满脸笑意的时候,简末就知道了,她再优秀,再努力都没用的,父亲看不到的。
“她不再弹钢琴是因为这个吗?”顾肆其实觉得简末不会单单因为这个就放弃自己热爱的事情,但是他更不希望还有什么别的更可怕的事情来促使简末放弃了钢琴。
林卉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这次是宋御在问,他总是能从简末身上找到共鸣,他知道对他和简末这种从小就格外倔强的人来说,往往会更加坚定自己热爱的事情,因为他们需要一个一个依托来弥补情感上的缺失。
林卉说:“当时她母亲一直不肯离婚,夫妻两人不得不对簿公堂,简末父亲放弃了房子,车子,还给了她母亲不少的公司股份,两人最终还是离婚了。”
“离婚后,她母亲状态很不好,简末在外婆家待了一段时间,不放心她母亲,自己一个人回了家。”
林卉紧紧的捏着手里的杯子,良久才又继续道:“就在她回家的那天晚上,她母亲打算自杀,并且残忍的想要拉上简末一起,或许是看到女儿奄奄一息的模样,她终于意识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在最后的关头她后悔了,简末的母亲打了急救电话,母女俩被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顾肆明白了,他忍不住问:“她的右手?”
林卉点点头,那次简末醒过来后,整个人精神状态就不好了,她开始怕黑,怕一切刀具类的物品,更害怕她的母亲。
医生说她患上了轻度的ptsd,她出院以后就暂时休学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很担心她,但是大家都忽略了简末的母亲。
最终简末的母亲还是没有放过自己,她跳楼了,而简末亲眼目睹了母亲在自己眼前纵身一跃,离开了这个世界。
顾肆不敢去想,但他知道简末会遭受些什么:“那简末呢她后来怎么样了?”
林卉久久没有吭声,她痛苦地捂住了脸,“从那天以后阿末彻底病了,她被诊断为重度抑郁,后来外婆卖了南宜市的房子,带着简末和我们家一起去了容城。”
“简末在容城住院治疗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吧,出院后一直在努力配合治疗,抑郁症整整伴随了她四年左右。”
但是林卉记得简末出院后就已经和常人无异了,她最擅长的大概就是将自己所有不好情绪都掩藏起来。
就像现在的她一样,如果自己不说她大概永远不会让顾肆知道自己其实还病着,其实自己还没好啊。
顾肆抬手,他说不出话来了,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可林卉已经揭开了一切的真相,那么残忍,那么痛苦:“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高一结束的时候外婆生病,她转学回到南宜市,遇到了你。”
“她的病还没好吧,当年都治疗了那么久,外婆的离开意味着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也抛下了她,她没那么快好的吧。”顾肆颤抖的说着,终于啊他内心所有的谜团都被解开了。
为什么不告而别?右手手腕为什么一直戴着表?为什么成了左撇子?为什么放弃了自己曾经那么热爱的钢琴?
这一个个问题都有了解释,可是这些解释为什么都那么残忍呢!
他不敢想象简末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重新回到她的身边,他不敢想象她的女孩在独自一人面对病魔时究竟面对了多少痛苦。
而简末到现在也只想让他看见那个最好的简末,一刻也不愿揭开自己的伤疤。
信念
双腿有些不听使唤,从林卉她们学校回来,顾肆立在公寓门口停滞了许久,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怎样笑着和简末说话,他想简末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些,他就先不知道吧。
半晌,顾肆终于推开门,慢慢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走至沙发边,顾肆才看到沙发上的人微微侧头睡着。
那双清冷的眼睛合上了,睫毛垂下淡淡的阴影,眉间带着几缕倦意,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顾肆心口处撕裂般的疼,伸手抚了抚对方苍白瘦削的脸颊。
他伸手解开了简末的表带,表带下潜藏的伤痕就那么暴露在自己的眼里,顾肆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他必须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不要痛哭出声。
良久他重新将手表给简末戴上,将她的手轻轻的放了回去,在沙发边上坐了下来。
简末很快醒了,看见坐在身旁的顾肆有点惊讶,“你回来啦!我刚刚说看会儿书的,结果睡着了。”
见他不说话简末继续道:“你吃晚饭了没,我做了糖醋排骨哦,不过可能已经冷了,你等一下我热一热,我今天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