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间,鬼母眼中的贪婪更甚。
她近乎痴迷地渴望着严决让的右眼,那只已成为了灵的眼睛,世上,难得一见。
只要吃了那只眼,她就会变成更强大的妖怪。
她如何能够不贪婪呢?
不过,她自然不会傻到相信严决让的话,这么珍贵的东西必然不会来得太容易,鬼母早有准备,只要他手里有别的动作,她会立刻施展妖法,将严决让整个人牢牢捆住。
然而,下一秒,令鬼母震惊的事发生了。
没有任何妖力与道力的严决让竟就如此,用普通的右手,生生剜进了自己的右眼。
没有工具,仅靠指尖。
鬼母只愣了片刻,面前的严决让,已是满脸鲜血。
眼膜破裂的瞬间,严决让几乎可以听见那微妙的声响,还有神经和血管同时破碎的声音。
痛。
难以形容的痛。
但严决让只微微皱眉,说来也怪,右眼眼珠被硬生生地剜出,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破碎成一团不堪的血肉,它只是好好的,完整的,飘浮在自己带血的掌心,那鲜血顺着严决让的手背往下流淌,一滴一滴绽放在结界之内,将阴气也一点一点地驱散了。
右眼眼珠没有破碎,但严决让的眼眶却已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他除了手上是血,衣服上,裤子上,也全都是湿热黏腻的液体,他站在鬼母面前,因为极度隐忍,呼吸也只微微乱了一瞬,他略长的发丝因为汗水,轻轻扫过了眉间,发梢垂落在没有了眼珠的血洞前。
他的脸和嘴唇一个颜色,都是苍白的,汗水从发梢落下,可他仍站直着身子,那颗眼珠被他握在掌心,此时,鬼母脸上的神情已经接近疯狂。
她没想到严决让会用这么干脆,决绝的方式献上自己的右眼,狂喜来得太突然,鬼母都快无从招架了,她极致兴奋地飞向他,摊开双手,激动到连声音都在不停颤抖。
“给我……快给我……快点……把它给我!”
严决让唇畔一弯说道:“你不靠近点,我怎么把它给你?过来吧,结界我已经解除了。”
“灵……我的玉灵……马上,它就要属于我了……”
鬼母早已忘了结界的存在,她飞到他面前,轻轻落地,她望着严决让手中发光的眼珠,一张溃烂的容颜绽开了扭曲的笑容,那笑容狰狞无比,这一刻,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妖,已经半分人的感觉都没有了,在她靠近严决让,想要伸出双手触碰眼珠的瞬间,他猛地后退一步。
他抽出怀中早已备好的粉红色的符纸,单手捏诀,动作快如闪电,在鬼母还沉浸在即将拥有玉灵的狂喜之中时,那枚符纸,伴随着严决让喊出的口诀,稳稳贴在了鬼母裸露的胸口。
“你家祖坟掀了,退散!”
“什么……啊……”
符纸发挥出巨大的威力,鬼母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落入严决让的结界之内,结界根本没有解除!
这是玉灵设起的结界,它要保护它的主人,而因为是在玉灵的结界之内,符纸的威力被提升了数倍不止,这显然是鬼母无法承受的,她仰头惨叫,那符却牢牢扣在了她的胸前,这时,严决让的眼神冰冷,他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将符纸推进鬼母的胸口!
“啊……不,不要……不!!!”
耳畔尽是鬼母凄厉的叫喊,严决让置若罔闻,他只狠狠地发力,当符纸的光在鬼母胸前扩大,蔓延至腹部时,鬼母的腹部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之后,变成了一个漆黑的大洞,就在此时,严决让微微咬牙,他猛一伸手,整条手臂直接贯穿了鬼母的腹部!
鬼母疯狂地叫喊,可身体破了大洞,妖力源源不断地外泄,就如被钢针插过的章以一般,严决让眼眸愈发冰冷,他将手臂在鬼母腹中翻搅,他每翻一次,鬼母便发出更为痛苦的悲鸣,可是想到她的所作所为,严决让的心,对她没有半分同情。
他只想找到许婆婆的妖丹,然后,带着受了重伤的章以离开这里。
他只希望大家还能像往常一样,好好地在一起。
他谁都不想失去。
为了这些,他可以做任何事,失去一只眼,算什么。
鬼母腹间的妖力疯狂外泄,形成一股巨大的压力阻挡着严决让的搜索,但他咬着牙,没有放弃,终于,他在鬼母腹中摸到了一颗发光的珠子,那一瞬,严决让几乎可以肯定,这便是许婆婆的妖丹!
他猛地将手抽出,那颗发着白光的珠子,此时此刻,就在他的掌心,终于,重获了自由。
这个夜,说不出的漫长与难熬。
弥漫着无尽雾气的长街,有许婆婆紧闭大门的面馆。
云吞馆里,躺着她已经冰冷的身体。
夜风吹过奢华的别墅,沈呈若仍旧一人站在偌大的院子里,他嘴里叼着烟,双手插兜,淡淡地望着没有一粒星子的夜空。
他嗅到空气中传来熟悉的血腥味,这一晚,沈呈若强按住内心的焦急与不安,直到这刻到来,他才轻轻松气,垂下眸,曜石般的瞳底染着丝丝笑意。
他放下香烟,指尖微动,细细的烟灰顿时随风飘落。
男人的风衣在风中微微荡漾,那修长的身影,俊美的容颜,给人难以靠近的疏离和神秘,感觉,他从未属于过这个世界。
“我不是每次都能来救你的。”
“下次,我一定可以。”
沈呈若再度仰起了头。
烟快要抽完了。
这个夜,也终于,快要结束了。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