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团说:“没关系的。”
李微澜安静听着,却不信。
沈宜团说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呢。
李微澜默默地垂着头。侧脸一点血色也没有,嘴唇红艳艳的。烛火跃然,他的眼神晦涩不明。
深蓝色的天空当中,月光挂在天空正中央,露出来的那一面明亮又皎洁,落下的辉光温柔地照拂着大地。
可是,谁知道月亮背后那一面是什么样子的呢?
肯定不像展露出来的那一面那样高雅漂亮。
也许是一片死海一般的寂静,邪恶地吞噬掉万物,无数凄惨的冤魂在死海中不断沉溺,起起伏伏,却始终无法挣扎出来,就是这样的肮脏,阴暗,残恶。
于是月亮始终很小心地隐藏自己另一面,千百年来,月亮战战兢兢地享受着来自人间的咏叹诗。
李微澜觉得自己也站到了跟月亮同样的境地,摇摇欲坠,始终小心翼翼地设法隐藏自己的另外一面。
他其实是知道自己跟别人有一点点不一样的。
可能会比普通人更加神经质一些,更加偏执一些,更加敏感一些,更加阴晴不定一些,更加喜怒无常一些。
只是一点点。
却吓到了很多人。
李微澜从来不会在意。因为他不想做月亮,不在乎有人是不是爱他。他只在乎自己。
但是当这一份“不一样”再一次爆发,这次是在沈宜团面前。
沈宜团睡着以后李微澜回家收拾东西,打开门,走进客厅,看到那只歪着脑袋躺在地上的玩偶兔子。
玩偶小兔那双像小黑豆一样的眼睛被扣掉了,圆滚的黑色纽粒,早就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李微澜突然觉得很惶恐。
他不想吓到沈宜团的。
一丁点都不想。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对着沈宜团歇斯底里,他还说最恨沈宜团,不想跟沈宜团说话。
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明明沈宜团只是想跟他一起出去吃个饭而已,明明沈宜团只是说了大家要一起住而已。
他当时为什么就是失控了呢?他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呢?
李微澜感到很后悔。
他应该更冷静一些的。他应该藏得更好一些的。沈宜团会像其他人一样,那些被他的“不一样”吓到的人一样,逐渐地远离他吗?
李微澜不能接受。
他连沈宜团背对着他回个房间,他都会以为沈宜团是又要锁门了,他怎么能接受沈宜团做出跟那些人一样的选择呢。
幸好,沈宜团没有。
醒来的时候,沈宜团还是像以往一样跟他讲话,会笑,还说要给他换新手机。
只是,李微澜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庆幸。
他像被吊起来的月亮一样,人们越爱它,它就越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