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路杳反应及时,透过眼珠外一层薄薄的水雾,瞧见了顾医生兜在下方窥探的一张脸。
那架势,简直像只飘忽不定的幽灵。
路杳吓得一个激灵,低呼一声连连后退,他捂着惊跳不停的心口,磕磕巴巴问:
“顾、顾医生,你做什么?”
顾医生很实诚:“哦,我看你哭没哭。”用词朴素,一听就是个老实人。
路杳略放下心,揪起袖口胡乱擦了擦脸,耳朵红红地否认道:“没、没哭。”他为自己沦落此地的困窘找补,“课题组挺好的,大家平时也都挺正常,就是今天,也、也不知是怎么了……”
他抿了抿唇,小声道:“也许是我请了太久的假,拖慢了课题进度,所以他们心里有点不满。”
这可不是不满,这是犯病发癫。
路杳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谎话,但他觉得顾医生那么好的人,应该不会揭穿他,也是这时,他才倏然想到……
刚才那个癫公,好像被捅了心脏来着。
路杳“啊呀”一声,出了一脑门子冷汗,他慌乱地左右看看,视线掠过被一棍子敲晕的学长,在不远处的小树边看见胸口插着一把刀的癫公。
癫公靠坐在树干旁,两眼发直,但是没死。
顾医生一出现,他就被吓懵了,愣愣地站在那儿不敢动,过一会儿觉得头昏脑涨喘不上气,就浑浑噩噩摸到小树边,一屁股坐下来。
如今被路杳一看,他才逐渐清醒几分。
眼珠子向下一转,瞧见心口上的一把刀,顿时瞳孔猛缩,惊愕地哆嗦了两下,惨白着脸喃喃道:“坏了,我要死了。坏了,我要死了……”
他颤抖地摸上刀柄,犹豫半天,没敢拔。
半晌后,恶狠狠地瞪住路杳,咆哮:“都怪你都怪你,我要死了,这可怎么办啊!我还这么年轻,呜呜呜,我不想死……”
他像一具冷硬的干尸,又像一条脱水的咸鱼。
身体硬邦邦的。
说两句话,邦邦弹动两下;说两句话,邦邦弹动两下……路杳真担心这样下去,他会自己把自己折腾死。
“怎、怎么办呀,顾医生。”
这情况路杳真没见过,哪怕硬着头皮也处理不了,慌乱中唯有向顾医生求助。
顾医生是医生,顾医生肯定有办法。
路杳揪着顾医生的衣袖,这样扯那样拽,就差晃着他的胳膊撒娇地求:“顾医生,你救救他吧。报、报警,还要打120。”
他的声音越说越颤。
他真怕自己被当成杀人犯抓进局子。
“顾医生,你看见了对不对?你一定要给我作证,是他自己捅自己的,我一点儿劲都没用。”
顾医生揉揉他的脑袋:“别慌。那刀不是杳杳捅的,是我捅的。”
接着阔步走到癫公旁边,飞起一脚,把人直踢得吐出一口血来:“你不是为了杳杳可以剖出自己的心脏,可以去死吗?我成全你,你又乱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