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女子叹息,“我告知你一二也无妨,现在宫中戒备森严,连个苍蝇也飞不出,就算你有通天本事也是闯不进去的。”
袁沃瑾松了她的手腕,低声致谢:“多谢。”
女子这才道:“三日后,宫里那位要纳妃成婚,婚事仓促,也不知那位是喜是忧,半夜间几缕发丝尽白,咳血不止。”
袁沃瑾沉声:“宫中没有御医吗?”
女子:“宫中御医不曾见过这等状况,那位的母亲便命人连夜在民间寻访,尤其是那曾在品香楼出现过的神医。”
袁沃瑾沉了沉,而后闷声:“多谢姑娘告知。”
辞罢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处,忽然顿住:“你说他,三日后什么?”
女子讷了讷,才答:“成婚。”
袖中的手不自觉攥起,他又问:“同谁?”
女子想了想:“听闻是,尤老将军的外甥女。”
待人走后,后堂帘内走出一黑衣人,女子恭敬道:“主子,都按您的吩咐将消息告诉他了。”
“做的不错,”黑衣人沙哑的嗓音透过面具传出来,有几分雄厚,面具里的一双瞳孔望向没入雨中的人影,透出不加掩饰的兴味,“这邺京,要变天了。”
黄泉陌路
暴雨下了一夜,过了卯时,终于稍作停歇。
年久失修的破庙,几处窗棂残缺不全,此刻窗外灌进一阵冷风,拨乱房梁垂下的残破纱幔,撩醒了半依神坛石柱而眠之人。
楚怀安睁开眼,紧了紧领口,忽听正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撩开垂幔往外看去,只见三个带着斗笠的男人陆续钻进庙内,似是寻休憩之地。
他轻轻放下帷幔,往石坛后挪了挪。
进庙的三人随意挑了屋中一处坐下,一个中等身形、身着黑衣的男子解开绑着黑纱带的手,从腰间掏出一罐小瓷瓶,拔开瓶塞将内里的粉末全数洒在被雨水冲淡刀痕的虎口上,疼得龇牙咧嘴:“子时发的密令,三个时辰不到,便有数百名杀手闻风而动,人还没见个影,同行倒先杀起来了。”
其中一位彪汉体形粗犷,一身蛮肉,他一坐下便摘下斗笠,从怀中掏出一袋油包纸取出已经冷掉的猪腿开始啃,对他所说话题不甚兴趣。
而此刻一旁身量较小,看似年轻的同伴接话:“传闻这楚小皇帝不是一向视兄长如命么,怎么还发布了追杀令?”
追杀令?
楚怀安心中一惊,攥紧了握在手中的香囊。
他的王弟,断不会如此。
“谁知道呢?”黑衣男子将手中瓷瓶一扔,随后又将那纱布绑回伤口,“朝堂上那些腌臜事无非就是争权夺位,有几个是真心的。”
青年却不赞同:“这小皇帝身处帝位十三年,楚端王又无权无势,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
“人活着就是威胁,”方才坐在一旁只顾啃咬猪腿的彪汉突然道,“王上都能提防着谭小王爷,何况是个神智清醒的楚端王。”
“小王爷的官爵至少等同帝位,那楚端王除了一个封号,可是连皇宫都不能自由出入的半残之人。”青年评析。
黑衣男子:“于袁将军而言,楚端王便是能决定他存在与否的关键,若是郑王当真不义,只怕那邺京的传闻迟早要应证。”
青年疑惑:“邺京什么传闻?”
彪汉瞥他一眼,插言道:“上阳节花灯戏君,没听过?”
青年:“上阳节我不在皇城。”
“上阳节邺京有三言,”黑衣男子接话,“黑犬叼白玉,无暇染墨,有言勿提。”
青年不解:“什么意思?”
彪汉不耐而言:“没事多读点书,意思就是那姓袁的与姓楚的早就勾结到了一处,想杀这碍事的亲兄弟也是在情理之中。”
青年却蹙眉:“可最近皇城不是传闻,这楚端王的生母是雪狐幻化的妖妃,生了个儿子也是一股子魅相,这母亲克死了老楚王,如今这楚端王也是克得小皇帝身染重疾,药石难医么。”
彪汉:“你怎知不是小皇帝有意设计的这一茬,否则怎叫一个外臣去护送亲兄弟出城?一个残废没了皇宫的庇护,还不是任人鱼肉么。”
三人正说着,庙外匆匆闯来一人,身形较几人皆为矮小一截,瞧见几人正在休憩,他缓了口气才道:“兄弟们,我去打探了一番,除了江湖杀手,还有几波官家暗卫在追查,应是楚宫的人。”
此时彪汉扔了手中啃剩下来的骨头,随意用衣袖抹了两把嘴起身:“休息得差不多了,小王爷还在‘一醉方休’等着咱们,赶路吧。”
其余两人随后起身,几人正待离去,为首的彪汉却发现不对,立时止步。
此时其他三人随他的视线看向神坛后,也察觉到了除他们几人之外的陌生气息,方才几人进屋只顾着休息,一时未察。
青年脚步轻,他率先上前,缓缓靠近神坛。
楚怀安屏住呼吸,悄悄摸出腰间楚怀瑜给他用来防身的匕首。
临至神坛前,瞧见干草里露出的一角雪色裙摆,青年与同伴相互交换一眼,而后拔出手里的剑猛地劈开遮挡的帷幔。
残布飞絮飘落,只见虚掩的木框柴架里现出一张略显惊错的脸,于这断壁残垣的神坛下生着明珠一般的光,若说此人是掉落凡尘的仙子也毫不为过。
楚怀安握着匕首,往后挪了挪,然而双腿使不上力,有些徒劳。
青年讷了半晌:“是个男人。”
“竟有男子生得如此国色天香。”后来的矮个男本就有些龅牙,此刻一脸惊色露出那一嘴凸牙更显垂涎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