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身上的人除了吐出粗重的呼吸外,并无醒来的迹象。
他又用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格外烫热,竟发烧了,看来是昨日伤口复发外加夜间着凉所致。
此时,怀里的人呢喃出声,嗓音沙哑:“渴……”
袁沃瑾搂着他,收回贴在他额上的手,稍稍坐起身,从树间摘了一片叶子,左右蘸取了些露珠,而后往他唇边润,柔声提醒:“张嘴。”
好在昏睡中的人还算乖巧,不闹也不挣。
没过多久,林中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袁沃瑾拨开一道树枝探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大批卫兵纵马而来。
临至树下,见着围困在树上的二人,卫兵们即刻拔箭击射,狼群受惊,寡不敌众,四处逃窜,最后大多死于乱箭之下,独有几只弱小被成狼庇护窜进丛林不见身影,以此,树上的人方得以援救。
见危机去除,袁沃瑾这才抱着楚怀瑜跃至树下。
此来援救之人是尤温纶,除去楚怀瑜先前安排的几十名侍卫外,其余大批军马皆是由他调遣而来,见到小皇帝似有重伤,尤温纶翻身下马,前行几步临至袁沃瑾身前半跪而下:“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随后的一群士兵侍卫也纷纷放下手中弓箭下马请罪。
袁沃瑾低睨膝前不敢抬头之人,又环顾眼下场景,狼尸遍横,金菊残败,星光碾进尘埃,花香染陈血气,梦已俨然破碎,再无美感。
他收回视线看向怀里的人,冷声:“罚你之事,等你家陛下醒来再说。”
而后越过脚边人,拉过一匹马翻身而上,往回途之路而去。
尤温于原地起身,转身望向远去的那道背影,不觉攥紧了拳头。
回到宫中,袁沃瑾不待一刻休憩,抱着楚怀瑜送回寝宫便招来了御医,由御医替他诊脉断病,处理溃疡的伤口。
御医在龙榻前忙碌,袁沃瑾暂退床侧,此时挽月进屋,急急忙忙要往屋里跑,袁沃瑾拉住她的胳膊,挽月这才止步。
松开手里的人,袁沃瑾往外屋走了走,然后才问挽月:“昨日侍卫为何不去林中营救?”
挽月也是一头雾水:“昨日奴婢与梁公子在帐内等候,不知饮了什么茶水昏睡过去,醒来便发觉已是第二日,这才急唤侍卫去营救陛下与将军,将军也知道,侍卫没有吩咐自是不敢轻举妄动,故而他们也只是候了一夜无所动静。”
“茶水?”袁沃瑾从她的话中挑出重点,“可有命御医查过那些茶水?”
“先前奴婢与梁公子也怀疑茶水里被什么人下了药,”挽月如实告知,“可御医们查看过后,说是茶水并无异常,只因帐中置有婢子误采的木菊,故而令人昏睡。”
袁沃瑾正待再询问那采撷木菊的婢子,门外忽传来宫侍们的问候声,二人抬头看去,只见楚怀安携着他的护卫正临至殿门前。
扶邱于屋外候着,楚怀安独自一人滚着轮椅进殿,挽月上前行礼:“见过端王殿下。”
楚怀安稍稍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挽月急忙起身去推扶他的轮椅:“端王殿下是来看陛下的吗?”
楚怀安应声:“嗯。”
挽月回道:“陛下还未醒,殿下可要晚些再来?”
楚怀安淡笑:“无妨,本王在此候着。”
挽月抬头看看屋内的大将军,又瞧瞧眼下的端王爷,总觉有些微妙的紧张感,这二人,似乎彼此不登对啊。
楚怀安定睛瞧着立在身前不远处的袁沃瑾,袁沃瑾与之对视,率先开口:“挽月,你先出去。”
挽月又来回扫视二人几眼,最终只得应声:“诺。”
挽月出了寝殿,遇见迎面而来的啊蕴,伸手拦住他:“陛下寝宫,外人不可擅入。”
啊蕴探头张望屋内人:“我家将军可有碍?”
挽月懒懒答道:“你家将军好着呢。”
目光扫过寝殿门前站得挺直的扶邱,啊蕴转而又问:“他家主子也在里头?”
挽月向那处看了一眼,有些无奈:“嗯——”
啊蕴这才抱胸问道:“你家陛下……如何?”
问及楚怀瑜,挽月垂头丧耳:“昏睡不醒。”
啊蕴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宽慰:“放心,他死不掉。”
挽月蹙眉瞪他:“你就不能说点好话?”
觑一眼那处斗嘴的二人,扶邱转开视线,仍是面无表情。
与此同时,楚怀瑜寝宫内,御医们逐一行礼退出后,屏风前一站一坐的二人便成了相互对峙的状态。
“咳咳——”
听闻咳声,二人同时转身行至榻旁,只见床上的人伸出嫩白修长的手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二人皆伸过手,袁沃瑾率先接住那只手握进手心坐至床榻旁,轻声而语:“陛下,臣在。”
楚怀安锢在一旁的轮椅里,只得暗暗收回落空的手。
床榻上的人在睡梦中低喃着什么,袁沃瑾俯身近前贴耳倾听,只听他口中喃喃:“皇兄……不要走。”
他微微侧眸瞧了一眼轮椅上的人,见他似乎并未在意到楚怀瑜唤声里的人,便继续抓着楚怀瑜的手故作接话:“陛下放心,臣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听他此话,楚怀安也不再做无趣之举,推动着木轮调转方向,往殿外去,那怅然若失的情绪掖也掖不住。
见他出门去,袁沃瑾松开手,正要放开,抓着他的人却忽然反握住他的手不放,似是做了什么噩梦,眉心紧蹙。
袁沃瑾伸手展着他的眉:“楚怀瑜,你心心念念的皇兄走了,你现在,牵的可是敌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