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酒喝得多,记不清中间发生了什么,楚怀瑜也不想再探问一群没用的奴才,只咬牙道:“朕有一百种方式让你生不如死!”
随后掷了手中剑,转身大步出殿,尉迟睿急忙跟上前去,匆匆吩咐一众御卫:“把人给我看好了!”
小皇帝一路疾步如风,面色阴沉,尉迟睿跟在他身后,小心问道:“陛下,您昨夜不是……”
“朕要沐浴!”楚怀瑜打断他的话,“朕要祛除一身脏污!朕——”
……朕不干净了呜呜呜。
小皇帝走后,袁沃瑾才从那巨幅龙床上起身,掌根触及一片凸|起,他低眸,只见枕边落着一枚香囊,正是昨夜小皇帝亲手塞给他的那枚。
玄色布面的香囊上绣着一枚金菊,簇拥的花蕊周侧不均匀地延展着条条长瓣,长瓣如丝,曲卷回环,艳而不俗,华而不妖。
正如百官宴上,簪在他发顶上的那枚金冠。
一如龙袍加身的小皇帝,烈日金阳,灿烂而耀眼。
略有欣赏
御卫们退出殿外,袁沃瑾起身出至隔帘,迎面又见折回殿中的小皇帝。
小皇帝大步走近他跟前,发觉身高差了一截,又退回几步,气呼呼地插着腰与他对峙:“朕为什么要走,这寝宫是朕的!”
他转身正要唤人来,却见殿外不远处似是簇拥着走来一群身着朝服的大臣。
迟来的尉迟睿匆匆进殿:“陛下,李老宰相带着几位文臣朝这儿来了!”
听到“李老宰相”一词,楚怀瑜倒抽一口凉气。
转身见站在眼前衣衫不整的大块头,他不及多想,拽着人拉近了隔间,而后随意抓了几件衣裳一股脑地砸进他怀里,胁迫道:“不许出声!更不许出现!”
说罢匆匆出了隔间。
走出隔间,挺直身形,小皇帝做出初醒时的悠然自若之态,尉迟睿还配合着取过置衣架上的外袍为他穿整。
几位老臣临至殿前,在殿外行跪礼:“臣等叩见陛下。”
楚怀瑜故作惊讶往殿外看去:“几位爱卿怎忽来朕这承阳宫,可是有要事禀报?”
结伴而来的十余人都是楚国威望极高、资历颇老的忠良之臣,其中为首,身形枯瘦、胡子花白的老者,正是当朝的宰相、曾经的帝师,李延。
一礼行下,李延颤颤巍巍立起半个身子,拱着双手坠着宽大的袖子,面色酸楚:“陛下,切不可纳男子为妃啊——”
儿时的训诫历历在目,楚怀瑜对他仍有恐惧,他抬手扶额,恰恰触碰肿胀的脑门,疼得龇牙,李延只当他是不耐,苦心劝阻:“那敌国将臣就如一头野狼,陛下恐难驯服,何况这男子为妃……史无前例啊!”
沧桑的悲腔是掩不住的痛心疾首,那浊浑的眼中更是泛着诚挚忧心的泪光,尚且年轻的小皇帝最是瞧不得,索性侧身避开他的视线:“宰相多虑了,朕并无纳敌将为妃之意,朕只是……”
“只是略有欣赏,”绞尽脑汁思索出一个不太暧昧的词,楚怀瑜偏头看他,“宰相懂吗?”
昨日些许年迈的老臣未赴宴,宰相便是其中一个,恐怕是那宴上之事传入了几位老臣耳中,这便一早附庸着宰相来劝阻。
昨晚被那杨氏激得有点恼,多饮了些酒,一时不备忘了安置那囚徒,偏偏尉迟睿这该死的奴才总在这件事上没什么眼力见,致使他三番五次出糗。
此刻,他只望李延能信他。
李延仰着脖子望着他,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寝殿内里的隔间木门忽然轰然倒塌,薄帐翩跹飞舞,珠帘碎落迸溅,掀飞的薄帐缓缓垂下,独余满屋的圆珠乱滚。
而那倒塌的隔门后,恰恰站着身着帝袍、令小皇帝“略有欣赏”的敌国将俘。
两只手还停留在交叉相叠的腰封系带上,因这一身衣裳不大合身,袁沃瑾便勒紧了腰封要将自己裹得严实,或是恰巧太用力,又或是这隔门不经触碰,他不过用力时胳肘无意撞了下便致使其倒塌。
看来是道废门。
楚怀瑜抿着唇,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努力维持着一丝笑转头面向殿外:“朕忽然想起,祭祀典礼快到了,朕的诵经词还没抄写呢。”
说着便疾步殿外:“朕要去书房抄写诵经词了,便不赔诸位爱卿在此了。”
见仍有人惊讶朝里殿望去,尉迟睿速速出屋合上殿门,转脸同大臣们迎笑:“还请几位大人移步它处。”
言毕追随着小皇帝而去。
几位老臣扶起还在震惊中的宰相,摇头叹惋。
宰相是前朝元老,终生只娶了一妻,膝下曾有三子,皆在楚国扩充疆土时战死边疆,老楚王怜悯其忠贞之心,特封他为宰相,以辅佐年幼的太子,连王后也要忌惮三分。
幼时楚怀瑜身为太子时,李延倾囊相授,也认可小皇子的聪慧睿智,只当来日他必定是位明君,不曾想十三年晃眼一过,小皇帝却成了人人畏惧的昏君。
思及此处,其中一位臣子仰天喟叹:“陛下儿时可不曾如此,如今却变得这般……简直是国之不幸,国之不幸啊!”
李延听此才回过神,他愤指隐在殿内所见的敌将,怒声:“这厮竟——竟——”
“宰相息怒,”尚书令仇挞拦下他激动颤抖的胳膊,拉着他往外走,“陛下终归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不劝倒还好,这一劝,险些让李延两腿一蹬归了西。
同样站不稳脚的小皇帝逃似地往御书房去:“尉迟睿,快,快扶着朕。”
尉迟睿闻声急急上前,小皇帝一把扒住他的臂弯,头晕眼花:“朕的定、定神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