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看向窗外,外面正好晚霞满天,窗台上有一捧开的正好的鸢尾花,紫色的花瓣跟绵延天边的云霞相互映衬,也像极了天空中成人字形的鸿雁,排着队向南飞。
那是自由的鸟儿。
鸢尾花别称鸽子花,象征着自由、纯洁、鹏程万里,在画家的心里又有一层更为重大的意义,此生不画一次鸢尾花都不能称之为画家。
所以我已经为我的女儿想好名字了,她就叫秦鸢。
霍明钦几乎是第一时间看我醒了,就抱着小姑娘进来了,我跟他指着桌上的鸢尾花说叫秦鸢。
霍明钦笑了,说好。
他抱着秦鸢指着花跟她说:“你现在还小,不能碰花,等你长大了我给你种满园花。”
秦鸢闭着眼睛睡,听着他一遍遍的话撩起眼皮看了他一下,还没有等王妈说完‘哎呀,睁开眼睛了……’就又合上了。
霍明钦在这里待了三天,几乎当了半个护理师,把专业护理师的活接过去了。
我是顺产,但肚子也要压,我疼的抓着他手臂,等缓过疼后,发现他又给我冲洗恶露,擦洗身上。
我不想让他擦,我有专门的护理团队,这些都不需要霍明钦做,生小瑾的时候我都没有让霍明钦做过,这都离婚了,就更不需要他做了。
但我说什么他都做了,说就做这几天,他很快就会走了。
我躺着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话语根本阻止不了他,等抗议的时候,他已经给我换完了,我平躺着往天花板,算了,就这几天了,让他赶紧走吧。
我出院的那天晚上霍明钦走了,临走前抱了秦鸢很久,久到王妈都说孩子刚出生,不能一直抱着,要不以后会老想着抱,不肯好好睡觉了。
霍明钦终于走了。
我的母亲在我出院后三天赶过来的,她应当准备了一大箩筐的话要讲给我听,但秦鸢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王妈把秦鸢塞她怀里,一边夸她:“哎呦,我们小鸢儿这是知道姥姥来了,抓着不放了。姥姥亲不亲?”
她又夸我母亲:“姥姥抱的这么标准,比当年抱大小姐的时候标准多了。”
我母亲嗔怒道:“那我当年不是不熟练吗?现在这不是抱了几个外孙外甥,有经验了啊!对了,伊伊,王妈说你是母乳喂养是吗,那也好,我来前问了人,说母乳喂养好。是不是啊,王妈?”
王妈笑眯眯的说:“对,对的,太太说的对,我们小鸢儿真是有福气啊,姥姥亲着呢?”
我母亲有些讪讪的道:“都道是隔辈亲,我这也不知道怎么看她这小模样就觉得可亲。”
我倚在床上笑了下,如果她一直这样也很好。
如果她不谈论那些利益关系她也是一个好母亲吧。
可惜我的愿望也仅仅维持了几天,我母亲果然开始了。
她一边逗弄着小鸢,一边劝我回去宣示主权。
她总以为我跟霍明钦是小打小闹的吵嘴,那些事在她这里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你现在最大,都有两个孩子了,那个女人就算回国了也不是你的对手啊。”
我看了她一眼,她果然查到那些了。查到了,却不以为然。
她常年跟我说的就是只要你在家里坐稳了,外面那些都上不得台面,闹不到你面前的,你都去不需要去费心。
果然现在还是这个想法,她开始为霍明钦说话:
“我看明钦对她也没有什么,给她治病那仅仅是责任,他对你倒是放不下,王妈也跟我说了,你有孕的这些日子,霍明钦每个月都会来看你。”
“你生产的时候明钦更是马不停蹄的准时的赶回来的,一直陪着你,你睡着的时候,他一直坐在你床看着你,目不转睛。我本来也气他的,但看他这样,我又觉得他可怜。”
我跟她再一次道:“妈,我跟霍明钦离婚了,”
我现在也不恨霍明钦了,那天在产房里我原谅他了,虽然让我遭受这些痛苦的人是他。
但我能托孤的人相比起秦家,只能是他了。
现在回想那天的自己太过于脆弱,我忘了6年前生小瑾也如此艰难,那时我以为我挺不过去了。
霍明钦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会是一个好父亲。
他也会念着我即将离世会记着我托孤的话,我在生死关头想为我的孩子做最后的打算。
现在我从那场以为我要死的生产里挺过来了,就不会再去托付给别人了。
从今以后,放过所有人,只跟我的孩子过。
所以不管霍明钦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在这一年里割舍不掉我对他有求必应的习惯,把那些习惯变成了他以为的爱,都跟我没有关系了。
我这一年过的很好,没有了霍家、秦家对我的沉重的期许,没有了我曾经以为的对霍明钦的愧疚压着,我可以像飞在天边的鸿雁,像草原上自由奔驰的骏马。
我又怎么可能想要回那个困住我的牢笼呢。
我有足够的能力养我的孩子,会竭尽所能的给她提供一个更自由自主的环境。
所以没有什么能让我回头了。
我母亲看我无动于衷,放出了杀手锏,指着襁褓里的小姑娘说:“她是霍明钦的女儿,她如果在霍家就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若要天上的星星,霍家都会捧在她面前,她是千宠万娇的公主,她日后要嫁的人也会是同我们秦霍两家一样显贵的人家,你要是不回霍家,这些她就都没有了。”
她说的异常坚决自豪,仿佛是至高铁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