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说句话啊,老公!”
陈东莱猛地睁开眼,只见一个身着淡黄色短袖,肤色皎白的女子挽着他的手,眼中流露出兴奋,“已经到鱼泉啦!”
“怎么会在鱼泉?我党校开班式呢?”
陈东莱知道,鱼泉市是江安省石梁地区下属的县级市,也是石梁地区的首府。
但是这个行政区划早就随着石梁撤地建市的通知,在1995年被拆分成了三个市辖区。鱼泉这个地名也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哪来的鱼泉?”
“你睡糊涂了?什么党校?”黄衣女子柳眉一挑,眨了眨水汪汪的双眼,伸出手在陈东莱面前挥了挥,“从汇川坐船去永安,必须要经过鱼泉!”
陈东莱揉了揉迷蒙的眼睛,这才看清眼前女子的相貌,“明月照!”
“我看你真是睡糊涂了。都怪你一直看报纸,这下晕船了吧?”明月照笑盈盈地开口。“要不要喝点水?”
“报纸呢?”陈东莱问道。眼前的妻子年轻得过分了,言谈举止也不正常。这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她的态度似乎也过分和蔼。陈东莱记得,岳父落马之后,她似乎再也没有对他好声好气地说过话。
陈东莱把手中的报纸翻到头版。只看到头条上写着,“光荣的任务:筹办亚运,京师市民万众一心”
再一看日期,1990年8月22日。
陈东莱放下手里的报纸,两眼无神。
他不敢相信手中报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意识。一阵凌冽的江风吹拂着脸庞,把他的头发吹得散乱。
忽然,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你今天怎么回事呀?”明月照把陈东莱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然后用力掐了一下虎口,“不就是分配回老家嘛!其实不算远,我到时候坐船来看你噻。”
分配!
陈东莱永远都记得,大学毕业分配工作,这是自己人生的转折点。
之前的路自己走得太顺。自己从小成绩就好,一路从鱼泉一中考入了京师师范大学。
但是大学毕业后,由于父母人微言轻,没能让组织上把自己分配到省城汇川市工作,只能返回家乡永安县。因为得罪了一个有背景的混混,最终被分配到了一个偏僻的乡镇,形同流放。
而女朋友明月照却在家人的关照下成功入职汇川摩托车厂,成为了厂办公室的职工。这导致了二人在七年时光中只能异地相处。最终在老领导王藏锋的帮助下,自己才被调到省城,与女友团聚。
陈东莱的眼角流出了泪水。这可把把身边的女子吓了一跳,她急忙松开掐着男友虎口的手,用修长的食指擦了擦流下来的泪珠。“男儿有泪不轻弹嘛!”
陈东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流泪。或许是为过往的人生而难过,也可能是在庆幸自己得到了一个重来的机会。
他举目眺望,只见夕阳的余晖洒在曦江宽阔的江面,反射的霞光把远处的鱼泉城照了个通红。澎湃的曦江水拍打在江堤上,溅起一阵又一阵浪花。
“门前流水尚能西!”陈东莱暗念。这次,他不想再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任何遗憾了。亲情、爱情、事业和友情,他一个也不想失去。一念至此,他搂紧身旁的女友,“三年,三年一定回鱼泉,我保证。”
……
从汇川市行船到永安县,总计十三个小时。二人早上九点登船,行至鱼泉已过了下午六点。轮船在鱼泉港停泊,拎着大包小包的乘客在陆续登船。
坐了快十个小时的船,饶是明月照还年轻,此时也不禁感到乏力。她把头枕在陈东莱的肩上。二人闭目养神。
只过了片刻,轮船收起舷梯,拉响汽笛准备出发。先前登船的旅客也陆陆续续进入客舱寻找位置。只见一个留着浓密厚重长发、嘴中叼着一根香烟的瘦高年轻人,骂骂咧咧地挤开一旁背着蛇皮口袋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