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转头看向太孙妃,见太孙妃朝她颔首,便朝周二略施一记福身,接过了周二手中的碎金疙瘩。
众目睽睽之下,周二接了赏银,也算没接赏银,回去的路上,路过空旷之地,三娘问太孙妃:“周公公给您递送这个消息是何意?他这是在讨好您吗?还是在对着佩大人示好?”
“向父亲示好罢。”佩梅颔首。
“您好似,不太高兴?”
“不是,我只是想,诩儿到哪了。”
此话一出,这厢因听到了极好的消息,脚步略有些轻盈的三娘脚足顿时一停,等到她又抬步,跟上佩梅,她的脸便也冷厉了,她道:“太孙吉人天相,必会万事顺遂,养好身子回来。”
她说着时,看着太孙妃的脸不放,只见太孙妃的脸上不见悲喜。
她的脸上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淡得像这春末夏初里的风,也深得像这春末夏初里的翠色绿叶。
丁大人走后,那个惶恐薄弱的小娘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淡定又深沉的太孙妃。
“嗯。”佩梅淡淡一点头。
“您还会见到佩大人吗?”三娘问,“要不要这几日殿内多备些肉留下?奴婢把肉拿盐腌好,能多放几日。”
“备一些罢,父亲可能见不到,”佩梅算了算时间,道:“苏表姐兴许会来。”
她表姐也有一段时日没进宫来了,这次表姐夫把人带回了卫国,表姐夫也有功,表姐这次若是来见她,想来前朝就是有人参表姐夫,也会被苏姑父大骂回去罢。
“是极!”三娘一想确是。
前段时间佩大人已见过一次女儿了,这么短的时间,父女俩不方便见第二次,可禄衣侯夫人为避嫌已有了一段时日没来了,这次该到她来的时候了,“侯夫人吃得精致,往常来凤栖宫,那味重的菜她是不沾筷的,那日的菜肴需精心准备一番才成。”
如此才能得侯夫人慧眼青睐,朝席面上多瞧两眼。
佩梅从丁姑姑那听说过皇祖母对她表姐的一些说辞,说皇祖母碍于禄衣侯之功,常对她表姐表示喜爱之情,可心里实则对她不擅言辞说话的表姐颇有些厌烦,可她表姐又是个好静之人,往往皇祖母停了话不说,不叫她走,表姐便能安静陪皇祖母坐到皇祖母让她走之时。
皇祖母嫌弃表姐过于木讷,安静得像个死人,却又时不时叫她表姐进宫陪上自个儿一段。
是以凤栖宫的老人皆对她表姐颇为熟稔。
姑姑在世时,也称表姐是个她看不懂的妙人儿。
这与佩梅对她表姐的印象颇有所出入。
佩梅的表姐对佩梅来说,是个极温柔的女子。
佩梅的印象当中皆是她表姐的温柔灵动,从不觉着她表姐是一个僵硬木讷的愚笨美人。
但世人皆道她表姐愚痴,凤栖宫的人也当她表姐是一个精致的死板美人,佩梅以前对这种与她对她表姐的印象有所出入的看法颇有所不解,而今来看,表姐能让世人当她愚笨,又恭恭敬敬地把她当人上人敬着,而自家人又极心悦喜爱她,这何尝不是能耐。
他终是来信了。
又过二日,始央殿的小公公送来了禄衣侯夫人即将到访的消息,三娘听了当即看向了太孙妃。
见太孙妃笑了,她薄唇浅浅一抿,跟着面露欢颜。
小拾八公公这次没拿太孙妃殿下的赏,他满脸喜庆,和佩梅道:“殿下,想必您也听说了,是大喜,奴婢还想拿银子给您讨好您,没有您还拿银子给奴婢的道理。”
佩梅乍听,啼笑皆非。
不过小公公的喜悦却是真真的,她见着也高兴,送了小公公出门,小公公路上跟她吱吱喳喳,透露了前朝的不少动静来。
她父亲的铁当真炼成了。
她父亲被请到工部去了。
她祖父这两日被皇帝请到了宫内阁老们所住的翰海阁入住,乃陛下对佩家莫大的恩宠。
佩梅听到这,心下乍惊,看向小公公的眼神瞬间便变了。
“拾八公公,可知我祖母和母亲的消息?”佩梅问时,只觉她胸口发紧,脑袋一片混乱嘈杂。
“啊,佩老夫人和佩夫人?”拾八公公不解,见她脸色发白,眼睛发僵且直,忙不迭道:“去德和郎府了,德和郎夫人请她们过去小住了。”
说着,他也有些许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跟吓了他一跳的太孙妃道:“还好我这几天都跟着师爷,知道这消息。”
他也是有些许聪明的,说罢安慰殿下:“您莫担心,您担心的事,家里人是想着的呢,没人欺负老夫人大夫人的。”
将将魂飞魄散的佩梅一听,连连苦笑不已。
这皇宫,吓破了她的胆,她的心中还是如同惊弓之鸟,但凡在意的人有个风吹草动,她便心惊胆颤。
她自己便罢,她即便是死,也不会那般让人轻易得逞,死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害她的人不好过,哪怕是涉及到一只小蚂蚁,她也会让蚂蚁跟着她下??地狱,可涉及到年迈的祖母和性子谨小慎微的母亲,佩梅当真是还是一如以往那般骇怕恐惧……
自古朋党争端,最喜拿家眷威逼恐吓对手。
祖母与母亲,是佩家的魂,哪一个都不能缺失。
想来也是,她们这般重要,祖父不会不作安排,便进宫来。
当真是谢天谢地,皇天有眼。
“是我过于担忧了。”
“哎呀,也不是,殿下,奴婢懂的。”小拾八朝太孙妃投去一枚他甚是了解的眼神,道:“您都不知道,最近要……咳咳咳,殿下,始央宫还有些要紧事,奴婢就不跟您多说了,您留步,可别送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