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着道:“信还是接了,您知道孔仲成吗?”
“听闻过一二。”顺安帝还当真听说过,有人说孔仲成是得道高人转世,一岁能背百诗,三岁能写百诗,三十岁那年,已行过天下五湖四海。
此等天才,没早夭早逝,可惊可叹。
“他不是不在卫国,已经回他的天上了吗?”皇帝把他上一次听到的孔家传言道出。
“回什么天上?他在家呢。等他爷爷死了,他就是下一代家主了,他爹都轮不上,现在换他的孙辈,一个旁系出来的孔家天才子弟在外行走了。”佩准嘟囔,羡慕孔家的人丁盛旺,不像佩家,数代都是单传,每代都有要断根绝代的危险,家里连整理下书,多余的一个帮手都找不到。
他老父至今还每天苦哈哈地自己修书整理书,连个帮着打下手的小曾孙都没有。
等兴楠回来,他得催婚了。
物是死物,人活着,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他怎么跟你了?他能做什么?”皇帝甚是温和。
孔家也和佩家一样在朝为官,也是官做得不大。
皇帝一直没动孔家,是因孔家也跟佩家一样,官做得不大,手伸得不长,该他们做的事,让人拿不出太多的错。
且孔家这些年开了不少书铺,以往要四五十斤粮一本的书,到了孔家手里,这些年已经降到了五六斤粮便能买一本的地步。
百姓家中人人买得起书,皇帝多开几个官衙,先生是他自己的人,书的钱也不用着急了,花上一二十文便能买上一本,大量买还能少不少,不用官府出一大笔银钱去弄书坊印书。
往年想挣这一份钱的世家借此来弄孔家,皆被皇帝按了下去。
在顺安帝眼里,孔家是要比佩家稍稍好一些的,因着孔家在他治下,做着于国于民皆有利的事情。
不过,这只是看起来。
孔家人丁兴旺,如今还是本家和旁枝几系住在一起,单单这几家,便有七八百人口。
再离都隔着一州的曲河县,有着一个叫孔家村的地方,皆是孔家人,村民达三千余人,整个村庄的脉落,有皇帝住的皇宫一半大。
皇帝休沐曾微服去过那个地方,孔家村建于先帝末年,建成于他在位的五年后,花费了近十年的时间,这个村子才建落完成。
皇帝算过,建这个村子的钱,够他从里到外,把皇宫来回修缮两遍还有余。
说孔家富可敌国也不假。
孔家不想把银子花给国家,便花给了自己的子孙后代,还不用花一个子,便能享受了国家的保护,吃着国家的低价粮,甚好!
可许是知道皇帝去过,后面,孔家的书铺做得更大了,书价更低了。
老狐狸一般的家族。
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孔家存活于他眼皮子底下。
他也是没什么人用,能用的,将就着也是要用用的。
皇帝也人穷志短。
如今,看孔家人出来一个下代当家人,皇帝对这家人的突然入世没有好奇的地方,孔家人只是比佩家更擅长保命,更油滑奸佞而已,他们比佩家强的是孔家的人多,钱多,做的事多,是以,他很想知道,这家人出个人,跟佩家人在一起要做什么?
“让他先跟着我跟您先套套近乎,我爹说孔家想做点事,您不是一直想办村学吗?”
皇帝抬眼看他。
皇帝的眼神冷酷当中透着漠视,就像天神无情俯瞰人间一样冷漠,佩准不小心扭头跟他对了一眼,便忙不迭转过头去,眼睛左右游移,愣是不敢再往皇帝那边撇头。
皇帝这么多年的人不是白杀的,他一旦冷漠,人鬼皆退,佩准也是怕的,见情况不对,赶紧垂下头去。
“朕什么时候说过想办村学了?”
“地方上这些年不是办了些吗?”佩大人声音细如蚊吟。
“哦,那是地方官员说想办,朕准了,成朕想办了?”顺安帝淡淡的。
佩准招架不住,起身跪在了地上,对着皇帝磕头。
皇帝还是杀了他罢。
这日子他不想过了。
“哼。”佩准的浑身无奈让顺安帝冷哼了一声,皇帝别过头,不想看这姓佩的人。
这些畜牲,他要是还杀得动,他还是想见一个杀一个。
“你爹猜出朕想办,现在才帮朕来办,早些年,干什么去了?女儿不进来,就什么事都不用帮朕做了?你们跟把钱都拿去建自己家村的孔家有何区别?一群狗屎!国家有难,生灵涂炭,你们个个跟瞎了眼似的,一个个见死不救!朕都杀疯了,你们站在外面看戏!你们这群狗东西!还有那些早年弃朕带着万贯家财叛国的,竖子还想回来?回他娘的回,他们子孙后代但凡有一个想沾朕国家的边,来一个,朕杀一个!”皇帝气不过,骂完还在国内的,接着骂那些身在邻国他国还想滚回来的叛徒。
他气得直哆嗦,吓得吴英扑过来给他顺气,苦笑着安慰道:“圣医说了,这些生气的事连想都不能想,您怎么又气上了?值当吗?”
“他们弃朕而去!还有卫国的皇叔,好好的卫氏子孙,去他国当狗,以为狗主会赏赐他兵将攻回来夺朕的位置,他以为朕撑不住!他想把卫国拿去当他国的属国!狗东西!孽畜!朕饶不了他!”
皇帝双眼腥红,愈说愈气,吴英跪下,从他袖中拿出一个小葫芦,慌忙拔开塞子,倒出一粒一滚出来便药香扑鼻的小红丸,忙不迭地直起身来往皇帝嘴里送。
“您莫生气,莫生气……”佩准已挺直了腰,他躬着腰拱着脑袋看着皇帝,一脸的担心,嘴里呐呐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