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呦，发生这样的事儿，现在就是有车谁还敢去坐啊。”
“可不是，听说，死人那都是一车一车的，不仅人死了，车还被直接炸毁。”
“……并没有……”还是那道弱弱的声音。
但——
“太狠了，这些人简直就是禽兽。”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愤慨的大吼。
“咳咳，不过还好吧，我听说有一辆车的人没有死光……”
“真的？那也是命大。”
“可不就是命大，我跟你们说啊……”那人压低声音说。说完看看伸长耳朵的人道，“……这可不是咱瞎编的，真的，咱一个亲戚在医院工作，是那辆车上下来的伤者说的。”
“……旋毛风？这事儿，大概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吧。”
“那他们那车的人运气可真好。”
“可还是死了不少啊……。”
甄宓儿慢悠悠的吃着自己点的红烧肉和红烧鱼，听着周边人的议论。
他那辆车上，当时的情况很混乱，车上的人全部都爬在地上装死，根本没人看到他的情况。就算他开车撞死人什么的，那也是他会开车而已，至于撞没撞到人，死没死人什么的，车上被吓懵的二十多位乘客压根没看到。
“……其实，我觉得吧，要是没有昨晚上那个卖肉的，是不是就没这事儿？”忽然的，一道声音传入了甄宓儿的耳朵里。
甄宓儿气定神闲的夹起一块鱼肉，细心的将上面的刺耳剔掉。
“这话怎么说，人家也不过就是卖个肉而已。”
“是啊，这一个夏天，从五月份到现在，若不是来饭店，我可是有三四个月没尝到荤腥了。”
“可是，如果他不去卖肉，那什么公安和革委会的也不会让人去查啊。他们不查不就没这事儿了。”
“嘿，你这话说的就有点牵强附会了，黑市哪天没有卖肉的。我还觉得这事儿是有心人在预谋呢。”
“对啊，听大哥这么一说，我也觉得。”
“……那卖肉的也是倒霉。”
“你们，难道他投机倒把还有理了不成。”眼见没人理会，那人着急了。
这人啊，一着急就容易说错话。
一说错话么……
那人的话刚一出口整个饭店大堂内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包括国营酒店的服务员在内，都眼睛不眨的看向他。虽然大家都知道投机倒把不对，但现在国家啥啥啥都是定量供应，百人百样，这消耗东西怎么能一样？
更多时候，没有关系根本买不到。买不到他们吃什么？
就算买得到，那点定量的东西够干嘛？
如果不去黑市买点，他们这些兜里还算有点钱的，要怎么改善生活？不改善生活，要怎么继续接下来的人生拼搏？
再说黑市的存在，哪个地方没有，难道国家领导人不知道？
不少人都隐晦的对视了一眼。
“我听说淮河那边好多地方现在拉饥荒都拉的开始逃荒了，什么时候说不好就轮到咱们这边了。”有人小声的嘀咕，“……乘有的时候不吃，难道还等逃荒的时候去吃吗？”
“嘘……”
这年代能在国营饭店开荤的，哪个不是‘有身份’的。国家的法律法规他们都知道遵守，可那也不能饿肚子啊？肚里没油水，吃一百斤大米也不顶饿。再说，人那卖猪肉的又没有乘火打劫，人家卖的跟供销社差不多啊，可不像市里那些有关系买到肉的，转个身就在黑市翻倍。
不少人隐晦的注视着那说话的人，将其容貌深深的记在心里，同时告诫自己，以后在外面遇到这人，要有多远躲多远。否则一不小心被抓了把柄，再来封举报信，那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呃，我是说，我就是觉得……”那人一看众人的脸色，顿时脸更红了，梗着脖子想要解释些什么。
“同志，不必解释，您说的对，咱们身为根正苗红的无产主义者，必须严格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严厉打击所有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坏分子。”有人认同的点头，“投机倒把者，应该严惩不贷。呃，那个我一会儿还要上班，就不多说了。”说完，低头吃饭。
“……”
其他人纷纷对那人予以赞赏的微笑，却都在下一秒低头吃饭。
“……”
年约四十岁左右，一副文质彬彬模样的中年男人，哪里不懂得这些举动的意思。一时间面容纠结又难看，环视整个饭店低头吃饭的人们，张了张嘴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只是对方在低头继续吃饭之际，嘴里依然不忘记小声嘀咕：“呵，什么时候投机倒把也有人支持了。去黑市卖跟供销社一样价格肉的人，难道不是在狠挖国家的墙角，这样的人不抓起来枪毙，简直就……咳咳咳……”
男人嘀咕着，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呛着，一时间咳嗽的惊天动地。
“报应……”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
“……红眼病而已。”
“呵呵……”
男人一直咳嗽，自然听不到别人对他的评价，最后咳嗽的脸红脖子粗，眼泪都出来了。就是这样，一边的国营饭店服务员也是气定神闲，像是没看到似的。
这期间，无论发生什么事儿，甄宓儿吃肉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停顿，矜持的仿佛昨晚上那卖猪肉的人不是他似的。
他也非常合群的与众人一致隐晦的看了看那一直强调卖猪肉不对人。只是他有些奇怪，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或者，这件事还有后续……
最终还是一个年级在四五十的男人看不下去，给中年男人倒了一杯水，才解救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