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单飞来至画室。
两组景物组合摆在前门与后门的写生台上,一模一样。主题是一个酱油瓶,白色瓷盘里放一颗略显失水的包菜还有两个红艳艳的西红柿,三个小土豆散落在褶皱布上。
果然,按张老头的要求,段雨铺一块绿色的打底布。一个高脚透明玻璃杯,亭亭玉立,里面盛半杯“橙汁”。所谓的橙汁是柠檬黄水粉画颜料加水勾兑而成。不用担心天气炎热,橙汁变质,发出馊味。
我把筐子放在角落,用报纸遮盖住小苹果。又找了一个土陶罐,里面畜一半的清水,放在窗台。小心地把向日葵插在里面,防止花儿枯萎。
阳光慵懒的洒在窗台,向日葵却是那么的黄。黄的炽热、热情,好像我们绽放的青春。
一整个上午张老头在行政楼开会。没有张老头的画室里虽然有些乱,但乱中有序。
只有段雨和单飞、甲李淘乱窜。多数同学挥笔泼墨,有的在打铅笔稿,有的直接用蓝色水粉颜料打底稿,有的已经在调色上彩。
每个人手中的调色盒花朵一样的缤纷绽放,画笔与水调合其中任何几种水粉颜料都能变幻出肉眼可见的美丽色彩。
实际上每个人对色彩的解读也不一样,远远的看去大家都在画同一组静物,好像没什么区别。当你走进一点看,每个人画的又都不一样。
一个性格开朗的和一个多愁伤感的;一个心情愉悦的和一个心情郁闷的;一个心浮气躁的和一个淡定从容的;他们对眼前静物的解读都不一样。
色调的处理会有冷暖偏向的微妙变化。
造型吗,有的夸张概括,有的则细致刻画。
我们班的确有画画厉害的角色。20多天的补习,天分已经突兀的刻在画面上。
就说甲李淘,他的画钟情于侧逆光,所以他的座位与密集的四分之三高地远离。包菜、西红柿、土豆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型的高光,剩下的都是略显暗淡的大面积灰调子。
这些被我们摒弃的角度,总是在他的画笔下赋予了某种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附在大面积的灰色颜料中,不经意间灰色便脱去了沉闷与暗淡,几笔被他拐出了美丽的背光面。
还有温彦良,他的画和李静一样细腻。每一个静物都认真对待,他俩手中的画笔像一把雕刻刀,每一个面精雕细琢……二人总是被张老师表扬。
单飞的画与他俩比较就显得粗狂很多。
他习惯拿大面积的色块堆积,简单、果断的几笔颜料下去,在复杂的静物也被他概括的准确又生动。
他用色奔放,似乎每一个静物在他笔下都充满了热情跳动的生命。
至于我的水粉画与单飞摆在一起,总会不自觉地在心底发出叹息,似乎遭到某种伤害。
补习期间,学校食堂大门紧闭。我与杨柳青、李丹丹三个约好中午去学校门口吃热干面。
这是一家叫薄记的老牌热干面馆,味道正宗,是那种吃一次下次还惦记来的馆子。
走到门口,一楼大厅乌泱泱都是人,生意火爆,每次来都有川流不息的食客。特别是中午来这里吃饭几乎都要排队。
我肚子咕噜噜乱叫:“人太多了,我们去吃烩面怎么样?”
杨柳青好像没听见我说话,拉着我和李丹丹直奔楼梯而去,二楼一般能找到座位,比楼下人少点。
刚坐下李丹丹就念叨:“那个酱油瓶太难画了,每次画都画的像一个木头做的瓶子……”
“瓶子挺好画的,明暗对比强烈,隐隐的透出底布,边缘和瓶口细致的刻画,点上高光,就好了。”
我和李丹丹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瓶子。
杨柳青转脸,盯着窗口,看的出神。
李丹丹伸出白皙的小手挡住她的视线,呵呵笑“看谁那?”
杨柳青吓一跳,回过神,遮遮掩掩,指指靠窗的一个男生,趴在餐桌上感叹:“那个男生,长的真他妈帅。”
哎幺,这是怎样一个男生让杨柳青如此感慨。
我和李丹丹好奇的向窗口望去,只看到一个男生的侧面。五官立体,穿蓝色的T恤,远远的的确很好看。
“哎,哎,说谁那,不会是说我长的帅吧?”单飞端一碗热气腾腾的热干面,恰好走到我们桌前,拉板凳坐到我对面,臭不要脸的笑,“知道长的帅就行了,一个班同学不用见面就夸,我脸皮薄,多不好意思……”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
我们三个呵呵尴笑“嗯,嗯,嗯……帅,帅,帅。”
“你们三个吃热干面也不喊上我,真不够意思。”
我们瞟他一眼“你先来吧,我们还没吃。”
“你三个,下课就往外冲,喊都喊不住。”
“那为什么我们还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