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后背驮着“渣子生”的标签,一个人自卑而又敏感的向一年五班走去,开启我高中三年的新生活。
来到五班教室门口,我看到一半以上的座位已经坐满。我眼中的他们像刚移植到中原大地的热带植物,迅速地适应了新的地盘。
真的,我从幼儿园到初中从没见过这么一群自来熟的同学。他们麻雀一样乱窜,唧唧喳喳地交流着什么,一点都看不出初次见面的陌生感。
我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把画夹放在桌上,掏出纸巾擦了擦桌子、板凳。
教室远比外面燥热,像个密封的长方体蒸笼,热的人神共愤,心神不宁。
抬头向前面看,有的同学早早把小红桶拎来,里面盛着满满一桶水,调色盒摆在桌子边上晒太阳。
第一天,应该不会画水粉画,哪位大神这么积极,水粉画装备都拎来了。
我文具盒里装了三支HB、3B、5B中华牌铅笔和一块啡色橡皮。
忽然,前面的一个男生开窗户通风,玻璃反射的一道强光,晃的我低头用手遮挡眼睛。
刚抬起头,前桌一女生转过头,对着我笑,她笑的很甜,眉梢眼角看不出一丝新同学初次见面的陌生感“同学,有扇子吗?”
我感到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友好。
她甩着高高的马尾辫,额头豆大的几颗汗珠,挂在青春白皙的脸蛋上,像玫瑰花瓣上洒落的几点露珠,轻轻一碰就会滚落在长长的睫毛上,她半边脸映在阳光里,很亲切,很好看,好像我失散多年的小学同桌。
然而,我知道她不是,只是我一时恍惚,眼花,认错了人。
她叫李丹丹。
后来,她告诉我之所以借我的扇子,不是真的想要借扇子,是觉得我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吸引了她,隐隐觉得我与她是有某种缘分的,她想和我拉近关系,交个朋友。
果然,不是我眼花,我与她是有某种缘分的。
很快我就知道,她没说实话,其实是渣子生之间强大磁场的相互作用力,或者更多的是我像她表姐——一会儿,隆重登场的一个女生,女孩性格神似《射雕英雄传》的黄蓉,实力派兼演技派并存,在五班混的风生水起。
李丹丹文化课成绩比我还差,专业课只比我好一点点儿,我俩都觉得彼此很亲切,虽然一点也不熟悉,却成了惺惺相惜,同病相连的旧相识。
没等我回话,只听“扑通”一声响,一个男生,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像头强壮的黑熊。
男生穿着黑色的T恤,T恤的棉质纱线折射出一缕缕黑色的、微弱的光芒映在他微黑的面孔上,显得人更黑了。肥厚的,健壮的身躯紧紧地包裹在这团黑色下,活像一个肉球不受控制地在斜坡上横冲直下。
他掀翻了放在桌边的小水桶,水花四溅,几个小桶旁的衣襟被打湿一片。
“同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对着三个湿衣倒霉蛋以自己两脚为圆心,身体弯曲低头后长度为半径,画了一个半圆,一连鞠了三个躬。
“免礼,免礼,开学第一天,不必行如此大礼。”一个圆眼睛男生留着帅气的锅盖头,慢慢地,抬胳膊,做挥长袖的动作,“朕恕你无罪,爱卿平身。”
吃瓜群众欢呼一片,就差三呼万岁,谢主隆恩。
教室里一阵爽朗的笑声划过,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气氛瞬间变得轻松、欢快。
留锅盖头的男生叫甲李淘,是我们班的逗比第一人。
因为有了他的存在,五班总是笑声不断,也因为有了他的存在,我们总是被老师训斥“物有两极,事有两面”在他身上很好的验证了中国几千年老子《道德经》中的生活哲学。
这男生挺有意思,开学第一天就这么能搞怪,我寻声望去。
圆眼睛男生有点眼熟,在二中校园看见过。个子比以前高很多,脸微微有点长,但绝不是驴脸那样夸张的长,发型没变,锅盖头长度依然齐眉,恰到好处的缩短了脸的长度,在配上这一双贼溜溜的圆眼睛,一看就不是好学生。他和进门三鞠躬的那个憨厚的胖男生一点也不一样。
一般来说,三鞠躬比单鞠躬更加庄重、严肃一些。这就是那个胖男生的开场白——三鞠躬。
他叫滕序,皮肤黝黑,眼睛眯成一条缝,胖胖的,是我们班的痴情男一号。
因为胖,走路身上自带钩叉,经常衣角钩住放在画架的调色盒,撞翻同学的小水桶等意外小事故。
正在教室一片狼藉之时,一个50多岁的胖老头手拿点名册摇摇晃晃进来了。他瞅瞅“车祸现场”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向教室180度扫射,拢拢厚厚的黑框眼镜,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留德……”
上半句刚说完,我就听的想笑,还是轻轻咬下嘴唇,憋回肚子里。开学第一天就嘲笑自己老师土老帽,实在不礼貌。
确实,像伦敦乡下的普通话,最后一个字,托着长长的后缀音,连绵不断,没完没了,好像“得”字卡在喉咙里,再也拖不出来。
我叫张留德“德”的长音刚从嘴里拽出来落地,教室里就哄堂大笑,实在憋不住,我也笑了。
张留德老师,拍拍讲台上的黑板擦,我们憋住不在笑。
片刻,他荡漾着肥墩墩的上半身,好像大姑娘坐花轿,一颠一颠。
我目光顺着他上身往下滑,只见他两条腿躲在讲桌后,一前一后原地摆动,摆的很有节奏感。
我又忍不住想笑。
我去,这是金庸笔下的老顽童穿越了吗?
可是,有点胖,也不会九阴真经,左右手互博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