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霁月动了动唇,扭过?脸,“你要嘲笑就快点。”
他这才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却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刻薄发言,像是已然不将刚刚的插曲放在心上。
“我现?在倒没什么心情。回?p城后自然不会放过?你。”
梁思?南将视线移到窗外,没再多言。安霁月猛然意识到他回?g市也是有事在身,想必刚从?梁氏公馆而来。与自己这番小打小闹相比,自然是他的事更?为要紧。
她甚少见得梁思?南沉默寡言的模样。细心嗅闻,空气中还有arturofuente残余的味道?。
安霁月伸手抓过?他的袖口,放在鼻下深深嗅了嗅,随后耸着鼻梁丢开。
若是以往,她必然毫不留情地鄙视他又一次克制不住抽烟。但今日不同,她自身已落下风,加之梁氏公馆的那摊事一直是他心中难以逾越的荆棘丛,她并不愿再横加指责。
毕竟她也曾感同身受。
“南哥,我们?这就回?p城么?”
“嗯。”梁思?南丝毫不愿在这座城市多停留半秒,“你还有事?”
“没有了,只是我有点冷。”
安霁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顶着一身半干的套装瑟瑟发抖。梁思?南暗骂自己不周全,忙脱下自己的薄冲锋衣外套,将她裹住。
“暖和点了么?我先带你找个地方梳洗。”
“不用不用,有件衣服就挺好,我们?回?p城吧。”
她知道?梁思?成的心结,他对这里的空气都过?敏。梁思?成端详着她的脸色,最后放心地点了头。
他的确是想尽早离开的。这里的每一处街景都既熟悉又陌生,连带着也快要将他一同撕裂。
g市日新月异地平地起高楼,只剩零星几家老店保持着他记忆中的样子,但也已经换了老板,味道?或许也不再如当年。
而他自小长大的梁氏公馆也如出一辙,易主多年。
梁思?南凝神望着窗外,矫健高大的身躯却并不是一个放松的姿态,他的手臂上隐隐暴着青筋,鬓旁闷出亮晶晶的汗,仿佛内里在与什么搏斗。
安霁月担心地偏头问:“南哥,你没事吧?”
“没事。”他简短地答,沉甸甸的心头却骗不过?自己。
不过?是一份微不足道?的遗产罢了,甚至是一桩有次贷风险的产业,与他现?在手中把握的财富相比不值一提。
可那是梁家的祖产,是他父亲唯一留下的产业。
梁思?南从?未关心过?这些。母亲再婚后便?把梁家的产业交给那位程叔叔运营,直到立遗嘱时才发现?,这份产业早早被办过?附带条件的信托,最终只能由?梁思?南本人携妻子继承。
若是他放弃,“那位叔叔”与母亲所生的小儿子,才能名?正言顺拿到这笔遗产。
梁思?南原本揣着一身的玩世不恭踏入梁氏公馆,恍若自己是个慕名?而来的访客。直到听到这一切的时候,他仍维持着体面?风度,静静等待多年未见的母亲开口。
母亲谢莹已经变得憔悴而焦躁,从?他进?门那一刻便?倍感陌生。如今她几近恳求地坐在侧面?的沙发椅上,轻声提出要他考虑放弃遗产的建议。
梁思?南磋磨自己多年,本以为自己也已探察过?人性幽暗,那一刻却仍觉得世道?荒谬。
他忍住了当堂大笑的冲动,望了望她身旁病入膏肓的“那位叔叔”。那双渴求的眼睛紧紧盯着梁思?南,似乎只要梁思?南答应放弃,下一秒他就可以安详长逝。
短短几秒,梁思?南忽然就生出了不甘,他故作难办地皱眉:“我需要考虑一下。”
谢莹着急道?:“考虑什么?这不过?是一份日益缩水的产业罢了,况且你程叔叔已经经营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梁思?南收起表面?客套,锋利地回?敬:“当然没有功劳,否则当年g市数一数二的梁氏集团,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样。”
谢莹默不作声,她早年也曾协助梁思?南的父亲打拼过?几年生意,如今梁氏集团的业绩连年走?弱,孰是孰非自然一目了然。
程启明虚弱地直了直身,友好而阴冷地朝梁思?南笑了笑:“思?南,我知道?你与你生父感情深,那你自然要遵他的遗嘱。他要你携妻子继承,你的妻在何处?子又在何处?”
梁思?南心跳漏了半拍,随后不禁失笑,这位叔叔竟以为这等小事能阻拦自己。
“不劳您费心,改日我自然带人上门,取走?属于我的东西。”
他起身欲走?,被谢莹叫住,她又惊又喜地赶上前?:“南南,是谁?早日带来让我瞧瞧,我还有些首饰——”
梁思?南喉咙梗塞,软了软心肠,轻轻拨开母亲的手,“首饰就免了。但梁氏集团,我要定了。”
夜色浓稠,灯火辉煌。p城从一刻不停的忙碌白?日丝滑进入灯红酒绿的夜晚,写字楼和酒吧市集一同彻夜不眠。
蜿蜒盘绕在湾区海岸线的灯带五光十色,哨塔射灯平缓地扫过一处处漆黑的海面,扰了浅滩鱼儿?的清梦。白?天?聚集于此的海鸥白?鹭已经纷纷回到红树林里栖息,林尽处的几幢高楼私宅向来安静,与这一林鸟儿?相处和谐。
越辉按下手边的开?关,落地窗的纱幕帘缓缓展开?,将p城五彩斑斓的夜色遮了大半。
她难得下厨,一桌好菜的对面却坐着一对各有心?思?的男女。
其实进门的时候便隐隐觉得不对。两人都分外沉默,听闻她要露一手厨艺并无多大反应。红烧海带小排、烤鸭糯米寿司卷、凤尾虾仁、豌豆尖豆腐汤、茉莉奶冻,梁思?南帮她端碗摆盘,安霁月仪态优雅地礼貌说句辛苦了,此外再无他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