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夜色似乎就到了极限,不会加深,也不会再黑下去。
白芒手脚都被捆着,一双手牢牢被束缚在后腰,她躺靠在快艇上的姿势很怪异,像是海鲜市场上被粗绳捆着大闸蟹。
让她没办法张牙舞爪。
索性,她欣赏起了遥遥悬挂在她视线里的半圈明月,像是一只白玉盏贴着夜空,一点点吝啬地倾倒出迷雾般的光辉。
四面八方的风在海平面弥天旋转,黑暗的海面一波又一波地颤抖。
心理到达极限,倒也不害怕了。
只是胸膛多少弥漫着一点凄凉和悲怆,除了跟她关系最亲的白蕙,她想起很多人。
江川尧、方子欣、大萌,丁龙泽、方玉环……连还在吃公家饭的丁景凯都想了想。他们是她的男朋友,朋友,亲人。
每一个给她的感受都比白蕙具体,鲜明。
她有点舍不得他们。
即使,她今晚不一定会真的出事,如果有万一……她离开了这个世界,真是无比遗憾啊。
如果她没有去宁市,感受过方子欣拥有的幸福。
如果她没有认识江川尧,也没跟他承诺相互建立属于他们两人的亲密关系。
此时此刻的她,未必有现在这般遗憾。
她小时候每次看哪吒割肉还母的动画片都会哭,在她最幼稚混沌的时候也曾想过用死亡来报复白蕙。
报复白蕙将她生出来,报复白蕙对她置之不理,直到她逐渐长大,她丢掉了曾经活在内心深处孤独自怜的小孩。就像白蕙一直跟她说的话,强大自然什么都不怕了。
跟白蕙不同的是,江川尧对她说的话。
江川尧也是性格强大淡漠的人,他却让她学会懦弱。他说,孤独害怕胆小恐惧这些都是正常的情绪,不要摒弃它们。
它们的存在,更容易让她接近和感受什么是爱。
江川尧这人……对她倒挺好的。
他也是唯一她认识的人里,最了解她也最理解她的人。
一波海浪推动快艇,白芒趁机挪动了一下身体,唯一能活动的两根手指摸到了一个金属质感的倒勾。她身体贴着快艇的尾部,后腰迎着作用力往后一仰,潮冷的海风灌入鼻腔嘴角。
白芒呵地冒出一口热气。
去他妈的威胁!
去他妈的绑架!
他们准备拍摄一个视频,视频内容大概是将她投海喂鱼,但他们不会真的杀了她。既然她是能唯一白蕙的人,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她这个筹码。
她不傻……白蕙说不选择她,问她会不会哭?
潜在意思就是,等会面对他们的恐吓威胁你会不会怕?
她说不会。
不会哭,也不会怕……
如果大脑可以一直做理想的分析就好了,那就不会随意难过了。白芒闭上眼睛,她嘴巴早再次被封上,他们轻松挪动她的身体,将她悬在快艇边缘。
然后,只要将她往下一推。
她的上半截身体和脑袋都会扎进浸泡入冰冷的海水里。
“小姑娘,想要少受苦,就哭得厉害一点。”他们对她说。
然后,她上半身遭到了一股蛮力,脑袋随之浸泡入海里。
一秒,两秒,三秒……
他们放过了她。
白芒又被拉上快艇,脑袋和上半身都浑身湿透,被刺激的肌肤瑟瑟抖,面部肌肉紧张得几乎僵硬,直到她嘴巴的胶布被撕开。
“哭!”他们出命令。
摄像头冒着幽光的镜头对着她,他们的恶劣和残暴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工作,每一张面目都是公式化的冷漠。
坏人,是可以训练出来的。
他们都是。
白芒没有哭,牙齿紧咬,连一丝打颤都没有。
如果现在月光再亮一点,只能看到女孩眼圈通红眼仁乌亮,眈眈地回视伤害她的人,像是一只极度愤怒受伤幼崽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