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延山即使久不出山,号召力依旧非比寻常,唐伯派人传了信,次日年迈的族长便同几位旁支的当家踏进了温家,肃穆的气氛瞬间燃起,一些家丁大气都不敢出。
付谨慈带人在每个位置上都摆上几碟点心、一杯茶,见过礼后便先行退下了。
族长已年至甲子,平日以温氏的前程最大为准则,却又不会食古不化,在温氏中德高望重,他开口的事情几乎没有族人会拒绝。
他率先开口道:“延山,你今日召集大家伙过来是?”
温延山轻咳一声,说道:“大家伙也知道,如今我温延山已经许久不管生意上的事了,都交给了邵棠和媛儿,但并不代表,我不会过问。”
座下有几人神色各异的互相对视,但终究没有出声。
温延山心知肚明,但并未戳穿,继续说道:“我的一双儿女,我很放心,但还请各位记住了,他们才是温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当年,我阿爹将温氏交到我手上,希望我能将温氏的生意做大做强,也希望我不要忘记族人的恩惠,我都做到了。”
如今温氏在云州可谓是实力最雄厚的一个家族,沾了本家的光,其余的旁支就算打横走也没有人敢有二话,但正因如此,有的人心思便活络了。
“我生时,可以对一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只眼,对于各家的分红从未有过拖延,甚至还涨了不少。但各位当家的可听清了,也请回去告诫家中及底下的人,温氏需要的,是听话的人,是能够帮温氏更上一层楼的人,若有人在背后放冷箭,哪怕我温延山死了,照样可以使那些人滚出温氏。”
族长对于一些小手段不是不知情,但为了温氏的和气,无数次都将那些事情烂到肚子里,今日一谈,他才惊觉温延山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计较。
若是他失了耐心,那些人怕是从此都无法再待下去了。
温邵棠和温姝媛便站在父亲身后,将底下的人脸上表情尽收眼底,话已至此,若是有人不知收敛,那只能是自寻死路了。
一个瘦个子突然出声了,他是温庆珪,论辈分,温邵棠得喊他五叔,平日来往不多,但不少人族人愿意追随他。
“我说延山大哥,事情没有这般严重吧?我们底下的人可老实的很呐。”
温延山冷笑道:“老五,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还是盯紧些好。”
其余几人一时也猜不透温延山是在指桑骂槐还是趁此诈他们,也不敢轻易说话,但温庆珪可不管,换了另外一个话题进行攻击。
“延山大哥,你看,当初你让你那个干女儿嫁给邵棠,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将温家交由她管也就罢了,姝媛退亲至今仍未说亲,也该上点心了吧?女儿家毕竟是要嫁出去的,管那么多生意又有何用?”
温姝媛不忿,却顾忌着前边的温延山,只得攥紧拳头压抑自己大骂四方的念头。
此时此刻她深切体会到自己究竟多幸运,得家里人爱护,哪怕是没有成亲的念头也从未有人逼她,付谨慈反而会时常安慰她,外边的妇人问起会挡回去,半句怨言都未有过。
原来,阿爹早就知道了会有这种局面,才会让阿哥娶了阿慈。
温姝媛悄悄抬头望着温邵棠,见他脖子上绽起青筋,便知其实他亦忍耐的十分辛苦。就是不知,里边几分愤怒是关于阿慈的。
温延山也不恼:“老五,我就不太认同你的话。自古以来,女子的成就绝不会低于男子的,姝媛有这个心,有这个志向,我为人父亲,总得支持不是?我媛儿在行里的名声响亮的很,倒是你家老大,好似刚做错一个决策,导致损失了一千两?”
温庆珪大惊,才深知温延山的可怕之处。
他的儿子温玉文是前两年从温氏的铺子里出来,自己盘了间铺子做,温姝媛颇为照顾他,一些人见他受温氏庇护亦会同他合作,一月的盈利还不少。
但温玉文毕竟本事学不到家,步子未稳当便想着要跑,见有批货收益不错,便进了大批量货,却积压在了仓库,想来还要段时日才能清理掉。
温庆珪心口直跳,这温延山连他儿子的这点小事都知道,旁人都不甚清楚账目,可他却连一千两的损失的一清二楚,那么自己背后的动作……
见他不说话,温延山不屑一笑,轻轻喝了口茶,静等下一人的出招。
温庆珪悄悄冲另外一人打眼色,让他出声好转移温延山对自己的注意。
那人知趣,遂开口道:“延山大哥,按我说,邵棠既已娶妻,还是得抓紧要个孩子。你那儿媳也不知是否能生,若是身子不好,尽早替邵棠纳一门妾侍才是正经。”
说话此人兄弟中排行第六,叫温有银,平日里就跟在温庆珪身后耀武扬威的,自己的原配无所出,纳了个妾侍,生了个儿子,因此得意得尾巴都快要翘起来了。
温邵棠气极,正想出声,被父亲拦下了。
温延山像是不知温有银的意思似的,笑道:“老六,新婚夫妻,那么快说子嗣做什么?我当年也是成婚几年才有的邵棠,不着急。”
话罢,一直坐在最末尾的一汉子说道:“延山大哥,你今日请我们大家前来,相信大家都清楚了为了什么。但请你放心,邵棠喊我一声九叔,我自然对得起这一句。”
这是在温氏里温延山最欣赏的一个兄弟,名唤温阙,排行第九,行事光明磊落,虽因为意外妻女纷纷离世变得有些沉默,但到底是能结交的。
温延山冲他举起,“老九,身子不便,以茶代酒,都在茶里了。”
二人隔空互敬,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身后的奴仆又续上。
族长怅然说道:“延山,你的用意,我老头子都了解。你放心,我温氏一向容不下偷鸡摸狗、背弃信义之辈,若有那日,我老头子亲自除了那人在族谱之名,绝不让你等为难。”
他很清楚,如今族内的前景都得依靠温延山这一支,若他们发起狠来,自己这个老头子也未必有话语权,不过是能缓和关系便缓和罢了。
温延山深知敲打的用意已达到,遂拱手道:“族长阿叔,延山一向敬重您,自然是相信您的魄力,辛苦今日来一趟。”
丑话他可是已经说在了前头,若是还有人不知死活,那也就是他咎由自取了。
温邵棠是他的儿子,自己尚且顾忌着族中情谊,温邵棠可不会。若真把他这个儿子惹怒了,只怕是没有任何情分可讲了。
他可是无比期待这这一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