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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王,名富贵,松州籍,死时六十,因跌了一跤,摔破了脑袋。儿子王大牛,如今松州县北四十里那边卖烧饼。”老翁平静下来,说起自己的身世和死因,眉目柔和,看着映在地面上的光辉,仿佛在说一件十分久远的事。
年龄身份和死因,每过一关都要述一遍,过望乡台的时候述起来心里最酸涩,许多灵魂到了这一关,看着手中的批票要哭上三天三夜。
阿箩不知这些,因她是谢必安带着过关的,也是谢必安与城门鬼差核实批票上的内容。
阿箩嘿记老翁所言:“阿爷你放心,我会替你转达。”
得了保证,老翁不再闹腾,至漏下三鼓,地府大门将开,二狗子准备回地府去:“方才一个没注意,有只猫儿进来了,阿箩你交给我吧。”
“好,今晚谢谢你了。”阿箩小心翼翼抱起桌底下受了惊的猫儿,交给二狗子。
二狗子接过猫儿,将它塞入包袱中,带着老翁,背起包袱,在月下慢慢远去。
谢必安说今日勾了魂后会来,阿箩送走二狗子后,在窗边立了一个近时辰,等到困神降临,也未等到谢必安。
或许是今夜的魂不好收吧。阿箩心想。
次日一早,阿箩洗漱讫,去到县北四十里找王大牛。
县北四十里是大定戍,这儿的男丁多。一到大定戍,阿箩远远的就瞧见街边有个头戴碧帻,身穿白竹布衫的男子在卖烧饼。
烧饼的生意十分清冷,阿箩鹅行鸭步,走过去与之问姓问名:“你是王大牛吗?”
只见对方点了点头,反问:“你是谁?”
阿箩未报出自己的身份,而道:“你爹爹王富贵,可是因跌了一跤,摔破了脑袋,死时六十,死时身穿黑衣,脚下无穿鞋?”
第32章【魂魄散】桃木簪子
王大牛边听边点头,确定眼前的人是王富贵的儿子,阿箩将王富贵昨日所言转述出来,哪知王大牛听后脸色大变,嘴里咒骂,伸出手推赶阿箩:“他都不保佑我在世大富大贵,我还管他在地府里过什么生活,呵呵。”
不妨头王大牛会变脸会动手,阿箩一屁股揾到地上,跌了一个四脚朝天,出丑狼藉。
在地府里一百年也没受过这般委屈,阿箩负疼从地上爬起来,不弱王大牛,握紧两只粉拳,一涌性回道:“富贵靠只靠先人保佑,总有一天会反噬。在世身子旺跳,有衣可穿有饭可吃,已是最大的保佑了,身在福中不知福。鬼魂长时间吃不到香火,心易变坏,心坏了,亦会累了在世亲人的命途,你爹爹不想变坏才托我来寻你。”
王富贵昨晚说身上没钱去吃糕点喝小茶,不过是借口,阿箩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明白。
阿箩的庚齿未到二十,身量比王大牛矮了半个头,但气势压人,吼一声,行人都一吓了一跳,王大牛不免愣在一边,做不出声。
地面上满是些碎石子,手掌撑在地面,好几处皮肉都生了血洞,阿箩拍拍沾灰流血的手掌,回:“这番话你若听进心里,便烧些过去,听不进去,那就作罢,日后命途顺与不顺,可别赖先人无心。”
阿箩说完就走,手掌上的伤势不重,她没打算去生药局买药来敷,取下腰间的汗巾子,向人讨了点水擦净伤口边上的脏物就罢。
返家途中,路过一片荒地,人迹几无,阿箩就在这篇荒地里遇到了谢必安。
谢必安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出现在阿箩面前。
“阿箩。”明知阿箩瞧见了自己,谢必安还是叫了一声。
“啊,七爷!”和在地府见谢必安归来时的反应一样,阿箩像一直得了招呼的小雀儿,双手为翅膀,一扑一扇着跑过去。
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谢必安穿着白色的衣服,阿箩刚刚跌了一跤,身上不干爽,怕泥土蹭脏谢必安的衣服,扑进他怀里时,阿箩放轻的动作:“七爷,你昨日为何没来,阿箩等了你好久好久。七爷,阿箩今天受了大委屈!”
“七爷知道,嗯,气势很强,两个拳头捻得没缝,嘴巴一张一张,骂人挺厉害的,原来你骂七爷、打七爷的时候,嘴和手都留了情。”
打阿箩来到大定戍,谢必安就跟在她后头了,刚刚发生的事儿都瞧了个碧波清爽,阿箩说的话也是入耳逼清。
阿箩想在谢必安面前扯个娇都不成,被拆穿,红着脸,讪讪一笑,拿着腔儿说道:“因为没有七爷在身边,受了委屈只能自己消,七爷,没有你在背后撑腰,阿箩就是一只弱弱小小任人打骂的小人物,还是七爷最厉害了。”
“抱够了没,很热。”一言不合就糖食他,谢必安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抱是抱够了,但是阿箩走了好久的路,腿疼。七爷你背背阿箩。”阿箩离开谢必安的怀抱,踮脚根转了个步子,绕到谢必安身后,两脚离地,跳到谢必安的背上,要他背一段路。
从前为女鬼的时候,飘累了阿箩也会趴到谢必安身上去。谢必安乐意也好,不乐意也好,都会默默让她趴在背后,只要嘴里的唾沫不流出来就好。
“你确定要七爷背着吗?如今你可是凡人,七爷还是地府无常,别人看不见七爷,但看得见你。七爷背着你,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一个做着猴子姿势,能飘在半空中的怪人,到时候被人抓去乱棍打死,七爷是救不了你的。”
谢必安背直直的,没出手去接住阿箩的腿,阿箩坐窝儿趴不稳,一双腿灵活地攀上来,很快又滑落,最后只剩下一双手,勒着谢必安的脖子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