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投胎了。”谢必安摸着柳枝折断处回话。
柳树一听阿箩去投胎了,呜啦啦哭个不停,它一哭,那枝条上的叶子一片片掉落下来,自残不顾:“呜啦啦,呜啦啦。”
它在叫谢必安把阿箩带回来。
“带不回来了。”谢必安淡不济回道,“她已是阳间人,与我们再无瓜葛。”
“呜啦啦。”阿箩离开了多久,柳树就哭了多久,和谢必安合气似的,这几年枝条上的叶子也不长一片出来。
阴森森的谢府没了绿沁沁的柳树做点缀,没了闹腾的阿箩,气氛显得更沉闷。鬼差们路过谢府,不禁毛发森竖,汗出如渖,手臂上生出一片小疙瘩来。
鬼差们偶尔也会想念阿箩:“诶,竟有点想念阿箩姑娘了,吵吵闹闹的也挺好。”
阿箩在地府的身份是谢必安的婢女,但她哪有意识到自己是身份低搭的鬼力,这一百年里只干过两种活,一是粪除谢府,二是帮谢必安洗衣裳。
粪除谢府是消闷,洗衣裳是顺个便。
第一回洗衣裳,还误把衣裳浸粥盆中,谢必安气得无话可说。
干活这一方面不勤快,态度方面就更不用多提了,犯了错便假惺惺献殷情,头垂肩膀沉,装作任凭处置之状。不犯错似乎就是个韧性子,在地府里乱飘,若说她一句她在心里驳你三句,薄责也不肯受,气不过时,还要在记事册里骂几句。
看惯了韧性子的阿箩,如今再看吃苦干活,日常里没了倔强之态的阿箩,谢必安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阿箩投胎前未把那本记事册烧毁,就藏在枕头下,阿箩投胎第一百日的时候,谢必安无意间看到了,他从不知阿箩有记事册,好奇心作祟,翻来一看,里头的内容七打八是在骂自己:
七爷是高吾三板儿的人物,却只知打吾,奸也!奸也!但吾不敢与他人言。言之又要吃哭丧棒。
七爷,吾劝你赶人不要赶上。
七爷骂吾是有嘴的葫芦,那七爷是锯了嘴的葫芦。
七爷不著人,不顺脸。
七爷眼孔小。
……
谢必安悲喜交集,一面看一面在心里给了个回复,慢慢往后翻,倒也有不骂自己的内容:
五黄六月,七爷不在,吾在地府里是独脚腿的鬼。
头又掉,出丑狼藉过一日。
今日流红,羞人化化不敢飘。
七爷未归。
阿黄有批票,吾没有批票,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