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拿着空碗,看了眼高热昏迷的主子,又往外看了眼天色,回过头来,她端着药碗的手指紧了紧,眼底有些为难和纠结。
但最后,她吸了吸气,鼓起勇气,隐晦地劝裴砚忱先回去。
以免外男在自家主子闺房中待半宿,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出去。
“主子已经服下药,奴婢接下来会时刻在房中守着,时辰不早,大人不如先回去歇着吧?”
“不必。”他音质清冷,话中不容置喙,“你们退下。”
紫烟眼底划过错愕。
她正想再说什么,和她站在一块的林嬷嬷突然眉开眼笑地行了礼,并在离开前,反手一把将她拽了出去。
紫烟手中的药碗险些都没拿稳摔在地上。
来到门外,她焦急地往房里看。
跺了跺脚,话中尽是担忧:
“嬷嬷,大人与我家姑娘男未婚女未嫁,怎能深夜共处一室,这传出去,可怎么行?”
林嬷嬷却一点都不担心。
反而对这场景似有些乐见其成。
她将紫烟往外拉着走远了几步,“傻姑娘,这怎么不行?”
她往卧房门口看了眼,眼底带笑,对小脸拧成一团的紫烟说:
“裴府外面的人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你家姑娘与裴大人可有婚约在身,他们待在一起有什么不妥的?”
“可……可这……”紫烟下意识说,“这婚事是要作废的——”
林嬷嬷打断她,“傻丫头,只要老夫人没发话,你家姑娘与公子的婚约就在身,他们就还是即将过门的夫妻。”
紫烟觉得这套歪理行不通。
而且她跟在姜映晚身边多年,了解自家主子的性情与心意。
退婚就是退婚。
这深更半夜,两个即将退婚的‘未婚夫妻’孤男寡女地待在一起,传出去可不成体统。
可院子中有林嬷嬷眉开眼笑地拦着她,
里面有裴砚忱不容置喙的命令。
她一个丫鬟,这种情况下,有心却根本无力,只能在深夜冷风中看着半掩的房门干着急。
卧房中。
服下药小个多时辰后,姜映晚眼皮挣扎着,似乎有醒来的迹象,但她眼睫睁不开,就像陷入梦魇、正在梦中经历非常不好的事情一样。
坐在床边的裴砚忱抬眼看过去。
榻上的女子鸦羽长睫如寒风中颤栗展翅的蝶,挣扎、脆弱。
紧闭着的眼角,缓慢浸出一颗滚烫的泪珠,顺着鬓角无声滚落隐于枕间。
眉目无意识地皱着,神情悲怆,勉强比之方才有了几分血色的唇瓣低低开合,似在说什么。
裴砚忱目光定格在她面上,停留片刻。
单手撑在床沿,俯身靠近她。
听到她唇边溢出的两个字:
“爹,娘……”
裴砚忱凝视着她,漆黑的眼底墨色晕染开,有什么情绪渐渐变得浓稠。
床上的女子眼角再次划下一滴热泪。
这次,就连声音中,都多了一分更重的哽咽。
裴砚忱唇角压平,抬起一只手,靠近她脸颊,温热干燥的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裴砚忱的手掌还没收回来。
这时床榻上的女子颤着眼睫慢慢睁开了眼。
男人腕骨一僵。
正要往回收。
却见湿漉漉的水眸还未完全睁开的姑娘抬着眼皮看向他这边。
她意识并不清醒,相反,由于服下药的时间尚短,药效还未完全发挥,身上的高热并未退去多少。
她额头依旧滚烫。
敷在她额上的冷巾帕没多久就被暖热。
她眼底朦胧模糊,不知在想什么望着他看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