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秀宫僻静小院外,月色正好。身着鹅黄色轻纱的女子捧着满满一竹盒的糕点,亦步亦趋得沿小路绕过几个假山,探着脑袋往院内打量下,嗖的窜了进去。
女子按照脑海中图形所绘,伸着手指数到左边第三间房后,轻敲下门沿,只听屋内传来低语声,门轻启小缝,一只纤细的玉手先冒了出来,在竹盒上比划着绕了几圈后,待女子将东西挂到手腕后,方敞开房门将她迎了进去。
“你们两个家伙,我在外边都快被冻成冰雕了,还有心戏弄我,早知如此就不冒险去膳房弄吃的给你们了!”
待关紧房门,睫毛被湿气黏在一处的宋伍儿,冲到床上将被褥披在身上后,朝着房屋中央两人不满得控诉道。
“可惜嬷嬷有令,规定夜间休息时不得擅煮含有香气的食物,否则我定要弄些姜汤来喝的,阿嘁!”
只感周身冰冷的宋伍儿,在暖气突至状态下,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将徐闻萧二人惊到,慌忙放下手中糕点,跑来探视。
“伍儿,你没事吧,要不要给你加几件外衣披上,或者你先躺在床上小憩下,若在选秀期间感染风寒很容易被太监小题大做,狠狠敲诈一波的!”
徐闻萧见宋伍儿的眼睛有些迷离,忙为她窝了下被角,担忧道。
后宫常住着掌握天下生死相关大事的皇帝与终日同他共处的娘娘们,是以,他们的安全在嬷嬷与太监们眼中至关重要,稍有不慎,他们这些负责关照主子的身边人便会成为个陪葬者。
秀女乃宫外新人,小住几日后因房屋与饮食的关系,总有些人会身染重病。而御医繁忙少有亲自来诊治的习惯,拖得久了,小病为大病,不消他人照看,太监们一般都会选择将她们当成重症者,扔往冷宫内任其自生自灭。
历来选秀,就有不少秀女因身染小疾,被视为灾星,连汤药也未抓几副,直接被抬出院落,生死不明。当然,若是身有厚重积蓄的,大可用银钱来求守院太监们帮助,拖延数日。
眼下,宋伍儿似有感染风寒之兆,进宫前熟记宫内历来奇闻异事的徐闻萧,顿时有些慌。不住埋怨起自己为何要让宋伍儿跑去拿什么糕点用来小聚。
曲城山见她露出这副模样,心下亦是紧张,披上衣服便要往屋外冲。
“城山,你这是要去干嘛?”徐闻萧眼疾手快,察觉她行为不对劲后,立马拽住她,疑惑道。
“唉,还能干嘛,当然是去叫个御医来给小宋子看看,他要不允,直接绑来便是!”曲城山怒气冲冲道,瞧那架势大有可能做出在宫内绑人的事来。
“你们两个不要闹了,我就是着凉打个喷嚏而已,虽然知晓你们关心我,但要不要这般紧张,搞得我好像快死了似的!”
宋伍儿无语得望着眼前两人一拖一拽得仿佛在锯木头般,苦笑着伸出手掌在她们面前晃悠,心内却涌起暖意,直传遍周身。
“这不是关心你嘛,宫内不比在宫外,谁知道那群疯子会不会因点小事就将你带走,不过今后你可要照料好自己,切莫只穿着个单衣就在宫内跑来跑去,要不然我跟城山绝不会给你开门,就在外冻个够吧!”
正在撕扯不停的两人见宋伍儿面色如常,皆松了口气,轻拍下她的脑袋打趣起来,顺便为她再披上件袍子。
曲城山将桌案的糕点拿来,摆在几个小凳子上,干脆带着徐闻萧同宋伍儿并肩坐在床上,互相打趣起来。
“闻萧姐姐,依我看,毋需咱们劳心劳力担忧,人家小宋子在东宫内不是还有个太子将其放在心尖尖上保护嘛!到时候若有大事生,叫殿下赶来救人就是了!”
窃笑的曲城山被一记重锤险些跌到床下,她微转过身看向一脸愤意的宋伍儿,忍不得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莫要笑话伍儿,人家好歹有个靠得住的……嗯,寻常朋友,感情之事不急,水到渠成而已,不过依我看,太子殿下对咱们伍儿还真是蛮上心的!”徐闻萧摆出副严肃脸轻训着曲城山,话锋忽转,直戳得宋伍儿欲哭无泪。
她和楼黎辰相识只不过是自己倒了大霉罢了,怎么到她们口中倒变了味,连一向正经的徐闻萧也跟着胡闹起来。
想要她跟那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家伙产生些关系,还不如教她寻个小河跳进去一了百了,躲闪还来不及,怎会傻乎乎得冲去跟他纠缠不清。
徐闻萧见宋伍儿陷入深思,以为她被自己说中心事,八卦心顿起,忙贴近她耳畔轻声言道:“伍儿,我看那太子殿下倒还蛮护着你,直接当面将方汐汐与崔婉玉怼得颜面尽失,反正你出身名门,做个太子妃也正门当户对,不如就尝试再接触下?”
若是宋伍儿能成为太子妃,总好过被其他不知底细的人拐去,徐闻萧打心眼里期盼此事能成,见那楼黎辰虽是个嘴巴极毒的,但看样子并非是心狠的,有意撮合道。
曲城山闻言,更是觉得有趣极了,手臂轻摇起宋伍儿身体来,恨不得直接把她扔进东宫去。
“可不是,闻萧姐姐说的极有道路,遇上个护着你的有心人不容易啊,趁着时日正好,你又是待选秀女,赶紧去跟淑妃娘娘或是皇帝陛下提两句,趁早出嫁,也省着我整日为你操劳!”
见眼前两人越说越离谱,宋伍儿张大着嘴巴,惊的连手中的糕点都掉到地上去了。
“两位红娘,不要再搞我啦,听你们话中含意好像我真的看上那家伙了,想我嫁出去,还是先把你们自己弄出去再说吧!”
宋伍儿朝二人咧下嘴,无奈得摊起手来。
“什么啊,伍儿你真的不喜欢太子殿下吗?我看他还蛮好的,总比那人面兽心的南安王强上不少,可不要耍小脾气啊!”徐闻萧狐疑得与同样困惑的曲城山对视一眼,只感奇怪,忙出声劝道。
南安王与宋伍儿之间的纠葛,即便宫内人有心隐瞒,徐闻萧她们这种官家儿女多少也知晓一二,更何况自结识宋伍儿后,曾听她当作笑料提过几句,因而有些印象。
“闻萧姐姐,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咱们的伍儿姑娘不会是口是心非吧?”曲城山见宋伍儿郑重朝她二人点头,小声嘀咕道。
宋伍儿见状只得长叹口气,严肃得披着被子站起身,朝屋内喊道:
“我宋伍儿若是会看上东宫里那位太子殿下,就让我被眼前这两位姐妹各打上几拳,直到眼青鼻肿!”
噗!
两声嘲笑声顿起,宋伍儿见徐闻萧意味深长得盯着自己,尴尬得半蹲下来,直接被手舞足蹈的曲城山推倒床沿。
“小宋子,你是要笑死我们吗,你这誓言的也太随便了,根本毫无诚意,依我瞧你心里还是有殿下的吧,哈哈哈!”
半倚在床边的徐闻萧也忍不住同她浅笑着,将宋伍儿扶起后朝她咯咯笑道。
“我觉得这誓言没什么问题啊,你们想想,凭咱们之间的交情,即便把我绑在你们面前怕也是忍不下心来打我吧,所以,你们今生不会将我打到见血,自然我也不会同楼黎辰有任何瓜葛!”
曲城山二人闻言,倒是止了笑声,对视一眼后抚摸起下巴来,连续望了几眼宋伍儿后,不约而同得点了下头。
“说的倒还有些道理,好吧,既然伍儿不喜太子殿下,只当我们同你开了个玩笑就是,不过你的真实想法不会让其它秀女们轻易信服,她们大多都是因父母相劝,直奔太子妃之位而来,今日一场闹剧,伍儿你怕是要成为秀女们一致对抗的存在了,以后还是要时时小心些!”
自宋伍儿加入训练大队后,徐闻萧明显觉察出周围秀女们对她的恶意,虽然有曲城山在旁压制,但此并非长久之计,谁知会否有秀女气恼下直接冲宋伍儿下手,到时候凭她两个小小秀女,怎能助她。
曲城山亦明事情严重性,不再调笑,焦虑得握住宋伍儿双手,小心劝慰着。
“你今后就不要再随意出宫了,反正复选时间已过小半,今后忍一忍常跟在我们两人身边,也好规避风险,至于跟你住在一处的崔婉玉,心机颇重,今早太子那事你也看见了,回去后只管蒙头睡觉,别给她趁虚而入的机会!”
“如果你觉得在她身边待不下去,我这里时刻欢迎你来,反正诺大的屋子只我一人,有个能陪伴着聊聊天的再好不过了!”徐闻萧在旁轻声说道,顺便向屋子屏风对面的空位指了指。
见两人不停得尽力为她出着注意,面上初刻忧心便是真诚的期盼。宋伍儿感激得朝两人笑着,一时间竟有些泪花闪烁在眼眶内,亮晶晶的。
这样温暖的时刻,距上一回好像已有半辈子那么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