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笑了一番,又往前走了几步。
贡春树忽然扯了章秋谷一把道:“你看,你看!”
章秋谷回过头来,果然见丛林里面隐隐的男女两人并肩站着。只见那男子附着女子的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女子回过头来,把一个指头向着那男子一伸,大声用英语说道:“辟因斯!”
章秋谷听了眉头一皱,抢过一步,刚刚和那女子打个照面。
只见这个女子穿著一身男装衫服,却也生得眉目清秀,体态风流。一眼看见了章秋谷,嘻笑自若,没有一点儿惭愧的样子,目光炯炯的盯着章秋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反握着那男子的手,迎面直走过来,和章秋谷几人擦肩过去。
章秋谷有些呆,一时说不出什么来。
看他们走得远了,章秋谷方才说道:“世界上竟有这般无耻的女子,真个是无奇不有了。”
贡春树问道:“方才那女子说的是什么话?”
章秋谷笑道:“不是好话,不说也罢。”
贡春树不依不饶,非要问个明白,章秋谷无奈,只得贴着他的耳边说了,又低声给刘仰正解释了一句,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刘仰正笑道:“你平日之间最会骂人,今天为什么不骂他几句,却像个寒蝉噤口一般,这是什么道理?”
章秋谷笑道:“骂他几句是容易。不过这样的人岂是肯受人辱骂的?她一定会惊天动地的大闹起来。常言道‘男女不相争’。她吊她的膀子,与我们不相干,何必去管她的闲事?况且,这样的人是不论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万一个被她破口骂上几句,我们就不值得了。”
贡春树调笑道:“如此说来,你也是欺善怕恶的人。”
正说到这里,就听得后面有人叫道:“前面走的可是章秋谷吗?”
章秋谷听了,连忙回身看时,只见后面两个人急急的走上前来。两个人都有五十多岁年纪,鸳肩鹤背,白面乌须。
章秋谷仔细看时,原来是冯子渊、冯子深弟兄两个,都是同榜的太史公。
这位冯子渊冯太史,是个海内的书法家,真、草、隶、篆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南北十余省,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位冯太史的书法。和章秋谷的父亲是拜把子的兄弟,为人十分诚实,古道热场。
当下章秋谷见了冯太史弟兄两个,想起他是父执,与父亲很是要好,只是自从父亲去世,已经是多年不曾来往。他也是在后面听到贡春树叫“秋谷”,才试着叫了一声,想不到竟然真的是好友之子。
冯子渊说道:“我们久不通信,心上十分惦念。我们是去年方才到的上海,没想到今天遇到你,真是万分幸运。你是到上海游玩,还是住在上海?”
章秋谷微笑对他们行了晚辈礼,说到:“我和娘亲是前年的年底搬到上海的,现在住在莫利爱路的憔翠园。”简略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事。
冯子渊拉着章秋谷道:“自从令尊过世,我们也是颠沛流离了一番,如今算是在上海定居了。我们知道你们回了老家丁艰,只是后来就失去了音信。”
章秋谷打了一拱道:“多谢老伯记挂。”
冯子渊又道:“这里说话不便,明天我想请你去舍间吃顿便饭,不知你赏不赏光?”
章秋谷忙道:“两位老伯赏饭,怎敢不到?”
冯子深笑道:“你何必这般客气,明天上午,我们在舍间恭候就是了。最好能早些来,我们可以谈谈。”说着,便同冯子渊别了章秋谷,一同走了。
章秋谷回过头来看刘仰正和贡春树时,这俩人早已经不知去哪里了。叫了几声,方才听到远远的答应声。
章秋谷顺着声音走过去,只见他们两个人立在桥上,低着头在那里看水中倒映的焰火。
见了章秋谷,刘仰正问道:“你们哪里来的这么多话?说了好半天。”
章秋谷把方才的事情一一向他们说了,又说约好明天上午去拜访的事情。
几个人又说笑了一会儿,章秋谷觉得没有什么趣味,便要回去。
刘仰正也觉已经意兴阑珊,便去寻了马夫,叫他配起马车来。
这个当儿,三个人又走到安垲第那边去打了一个转身。
只见安垲第门内走出一个中年妇人来,虽然年纪已有四十多岁,却生得蛾眉螓,玉面朱唇,别有一种婀娜动人的姿态。见了章秋谷,含笑和他点点头,章秋谷也向她颔躲到一旁,让出路来。
逛了一回赛珍会,却意外地遇到了男猪脚父亲的生前好友,可谓是人生无处不巧遇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