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金汉良在考场上犯了烟瘾,刚好遇到同乡胡养甫,给他安排进了一个花厅让他过烟瘾。钢筋花厅,这时候的金汉良已经顾不了别的了,急忙将烟盘放在炕上,横身躺下去,取出早就备好的一罐子烟泡,装得满满的,约有三四两烟,装上签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呼呼的先抽了二十来口,这才把他的烟瘾压了下去,坐起身来,吃了些点心,承差已经扛着一扇高脚牌来,牌上写着高考题目,恭恭敬敬的给他看。
题目虽然不是很难,可金汉良哪里做得出来,想了一会,一句也没有做出来,只得翻出带来的书,什么《宋明四书义》、《东莱博议》、《古文观止》等,看了多时,拣了两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题目,东边抄两句,西边抄几句,自己联上些半通不通的虚宇,勉强敷衍了两篇,誊写好卷子。
高考作弊谁更牛,看看这位就知道了,人家这是在监考官好吃好喝好伺候的情况下,公然带着参考资料进考场打小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此一家!
时候已经到了午后,承差格外殷勤,去叫了一桌饭来,四样鸡鱼肉鸭,滋味倒也不错,另外还有一壶酒。
金汉良绞尽脑汁,可谓是下了大功夫了,此时正是饥肠辘辘的,也不推辞,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吃完了,提笔再眷写卷子。
写到一大半的时候,就见两个承差手中拿着一搭收票进来。
原来监生录遗,是要检验监照的,相当于准考证,检验无误,盖上一个录遗的戳子,等缴卷时,将原照还给本人。
这些承差作弊,不在当日交还原照,在众人缴卷之前,叫众人在收票上注明姓名、籍贯,每人或是一元,或是五角,也要注明数目,然后将这收票交给录遗监生。等隔了一天,照着注明的洋钱数目,拿着这张收票去学院衙门交钱取回监照。
真是难为这些承差了,能想出这么花哨的点子赚钱。不过这也不稀奇,咱们不是也有参加各种考试的“报名费”吗?异曲同工之妙哉!
学台也知道关防衙门的差役异常清苦,便也装聋作哑,民不举官不究,这事也就成了默许的了。
再说两个承差手中拿了收票进来,满面笑容的对金汉良说道:“金老爷的官照还没有交回,请在这收票上注明功名和尊姓大名,明日好叫人凭票取回,我们还要讨讨你金老爷的赏呢!”说着,笑嘻嘻的请了一个安。
金汉良大模大样的点了一点头,接过收票,先写了姓名、籍贯,又注明了功名,写到那洋钱数目的地方,那承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写,写好了连忙接过去,看那照费时,只见端端正正的写着,一块洋钱!
两个承差见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愣愣的呆了一会儿,还恐怕他忙中有错,或者写错了。一个承差便陪着笑,仍旧把那张收票放在他面前,说道:“收票上的数目,只怕金老爷写错了,我们靠山吃山,还要你老人家高升一点。”这话说的,也算是直截了当了,就差直接说你给少了,再多加些。
哪知这金汉良是个不知抬举,没眼力见儿的,竟然好像学院衙门的承差就应该伺候他一般,顿时放下脸来,训斥道:“这赏钱的数目,怎么会写错?本来我们应考的人哪有什么打赏?这是我看你小心伺候,所以格外加恩,哪里有写错的道理?难道你们还嫌少争多,讹诈不成?”
两个承差听了,心中大怒。暗想天下竟然有这样不知好歹的货色,翻脸冷笑一声道:“既然你金老爷把这一块钱看得十分郑重,我们虽然是当个承差,倒还不至于这般小气,你就请不必花费,留着自己买稀饭吃罢。通共花了一块钱,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要说我们讹诈!我们学院衙门的人,除了我们大人提拔,才算格外加恩。不是我瞧不起你金老爷,还摆不了这个架子!你自己想想,请你坐了花厅,点心茶水的伺候,还要给你备了酒菜,闹得乌烟瘴气,这一块钱还不够做茶水钱呢!”
金汉良听见承差出言不逊,也就大怒起来,高声说道:“学院大人叫你们当差,没有叫你们讹诈。你们勒索考生的银钱,还要出言辱骂,有辱斯文,真是岂有此理!我同你们到学台面前去说,让他评评理!”
两个承差见他竟然就起火来,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头上冒火,劈面朝他啐了一口唾沫道:“你摆的什么臭架子!像你这样的考生,我们见得多了。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这等放肆骂人!老实说,我们小心伺候,一来是胡老爷的吩咐,二来原觉得你是个明事理的,给你备着点心酒饭,哪一样不是钱买来的?谁想到遇到你这么个赖皮,我们就是穷,也没有这么老着脸皮去白吃白占,还理直气壮的,真是晦气。你白吃白喝了不算,还要装腔做势的在这里骂人!我们当了学院衙门的差,是来伺候你的吗?”
金汉良被骂得哑口无言。
一个承差又道:“平常一张监照也要一块多钱,你坐了花厅,伺候你的点心茶酒没有看见你一个钱,倒反说我们讹诈,要同我们去见大人。我们倒底讹诈了你什么?你倒讹了我们两顿酒饭点心。你要去见大人,你只顾自己去见,我们候着就是了。我们还有公事,不同你扯淡,这些考生都要像你这样,一毛不拔不说,还不知好歹,那我们就要喝西北风了。”说完了,便两人一同出去。
一个承差还对他同伴说道:“这还真是个不开眼的东西,我们只当做个好事,给他吃了两顿罢了。”
金汉良明明听见,又气又恼,只好假作不知。心中暗想:虽然被这两个承差骂了一顿,究竟省了一顿赏钱,吃了他们二顿饭点,算起来也还是值得的,反正骂一顿又不用损失银子。想到这里,竟然有些洋洋得意,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智谋群。
慢慢的抄完了二篇文字,默起圣谕来。金汉良不知道格式,把那一段圣谕一直抄到底,竟有十二三行,他并不觉得,反而得意洋洋的缴了卷子,出来逢人便说他的文笔如何好,必定第一无疑。
别人听着好笑,也不去理他。
哪知出布告,竟然没有金汉良的名字。
金汉良气得昏,他还不晓得是什么缘故,急忙去找了胡养甫,要他给自己做个手脚把名字补上去。
胡养甫见面不免埋怨他几句道:“那承差原是想能得到你的赏钱,所以才尽心尽力的奉承巴结你。你不肯花钱,还要飙骂人,连我的面上也被你丢尽了。那天交照的时候,若不是我在里头,你这几张官照就别想拿回去了。不瞒你说,我还赔了不少钱帮你摆平这事呢!哎,算了,这都是小事,也不必说了。”
金汉良被他埋怨,只得向他谢罪,又把来意说了一遍。
胡养甫道:“你的卷子只要没有太出格的违反规则的地方,过了几天自然会补出来,不必着急;若是违反了规则,那就难了。我等下替你去查查,你在这里先等一等。”说罢站起身来。
胡养甫去了很久方才回来,皱着眉头,像是遇到了不小的难处一般。
金汉良吃了一惊,急忙问事情怎样了,胡养甫道:“你的卷子是多抄了圣谕,违反了规则被踢出去的。刚才我查着了你的卷子,竟把一段圣谕通通抄完,多写了七八行,照例是不能录取的。要是另想法子,我却力不从心,实在对你不起。”
金汉良这才明白是因为多抄了圣谕,所以被淘汰了。又听胡养甫说他无能为力,很是着急,缠住了胡养甫,打恭作揖的央求起来。
胡养甫被他缠得无奈,只得道:“法子是有一个,只是我却不能替你赔钱,你自己看着办吧。”
金汉良大喜,问是什么办法。
胡养甫道:“只有替你重换一本卷子,等你重新誊好,把你原来的那本试卷换出来,我们在里面做些手脚,就可以挂牌补你名字。但是那班承差恨你入骨,一定要你二百块钱。你若肯忍着心痛,我便替你包办下来。除了这个法子,没有第二条路。”
金汉良听了,呆了一呆,虽然舍不得二百块钱,终究想中举人的心情迫切,了狠,咬着后牙槽答应了下来,当晚就把二百块钱悄悄的送去给了胡养甫。
没隔两日,果然学院衙门前挂了一面粉牌出来,把金汉良的名字高高的补了出来。
金汉良简直是欣喜若狂,看看,爷就是牛掰,无人能及!
于是,继续进行第二场考试。
待第三场考试结束,金汉良也随众出来。也不知道他在卷子上写些什么,反正场场都是顺利通过了。
吃瓜群众猜猜看,这个奇葩,能不能高中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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